欧阳寻梅伫立在火车站门前,满怀伤感。他多么希望芊芊能亲口对他说一句:“寻梅,为我留下吧,好吗?”于是,在出发前,他拟写了一首诗词给芊芊:
“一相逢,恰是年少;
一攒花,花开发梢;
一笺词,频添烦恼;
一回眸,三生缠绕,
一转身,天涯路渺;
一声诺,日出有曜。”
他把这诗词发短信给芊芊,希望芊芊会很快就回应。
“她会怎么回答呢?”他耐心地等待,耐心到骨子里的绝望都出来了。但是,芊芊完全没有回应。那怕是极简单的一个字:“不!”
欧阳寻梅又哪里听得到,芊芊已经在梦里叫唤了他多少遍呀。欧阳寻梅又哪里知道,芊芊在秘境中被困住时已经想了他一辈子了。
欧阳寻梅彻底地失望了。他终于想清楚了:他配不上这样的一位千金小姐。自己就死了这份心吧!就让大家彼此相忘于江湖吧!想到这里,他竟然平添一种悲壮的情怀,两行热泪潺潺落下。
火车站广播响起:“列车即将开出,请旅客们抓紧时间上车!”
实在没有办法,欧阳寻梅一步一回头地走上火车车厢。他的票刚好是靠窗口的位置。他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看景物飞速地掠过,一颗伤痛落寞的心在火车隆隆声中越发的难过。
他难过得变麻木了。他小时候背上曾经长着一个恶疮,虽然后来治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疤痕,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很丑陋,因而总是非常非常的自卑。再且,因为他左手尾指上多了一节小指头,大家都叫他怪胎,学校里有些调皮捣蛋的同学甚至喊他“六指狂魔”,所以他不愿意上学了。他真想自己马上就剁去自己的这节小指头!但是他又害怕万一自己的左手会因此而残废,那么他就更加惨了。所以,他终归还是没敢动手。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挣到足够的钱去医院切除了这多余的第六根指头。
他的家里人正在为他的学费发愁,见他不愿读书,正中下怀。读书不实际,还不如在家里忙农活比较好,所以他小小年纪就辍学在家干活。他常常忙完自己的事后,有空闲时就独自往附近的矿场跑,想看看是否有零活干,好挣些钱。在那里,他看到工人们在雕刻石头像,他对此兴趣极为浓厚,去得更勤了。
他因而认识了一位很受人尊敬的老人家。老人家名字叫鄢凡,这个姓有好多笔画。欧阳寻梅过了好久才学会这个字。鄢凡的脾气非常的拽,特别的臭脾气,却跟人虽小但有志气的欧阳寻梅特别地投缘。
鄢凡没到矿场前,原来是一位语文老师,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丢掉了教师的工作。他很喜欢教书育人,特别擅长写诗词歌赋。于是欧阳寻梅的这段奇遇让他最终走上了文学艺术之路,这是后话。
在矿场里,每一个人都跟鄢凡没有两句话说的。这个跟鄢凡怀才不遇,整天郁郁不欢有很大关系。鄢凡只要发了工资,就必定要买酒喝,一喝酒就朗声大喊李白的《将进酒》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
像欧阳寻梅这种贫穷的农家孩子,能够认识鄢凡,可以说是个奇迹!欧阳寻梅原来是没有名字的,村里的习俗是有小孩出生就出门看看,看到啥就叫啥。他出生的时候,门外有条狗,于是,他的名字就叫做“欧阳狗儿”。鄢凡很不喜欢他这个忘年交小朋友的俗气名字,于是就给他改名,唤作“欧阳寻梅”。
一位孤寡老人,一位孤独少年,就这样聚在一起了。
老人家有满腹才略经纶,尤其精通诗词与绘画。矿场里雕刻石像总是要起初稿,这些全部都是由鄢凡一挥而就。换做别人需要要花一星期的工夫,他鄢凡半小时就出稿子了,而且还做得精致无比,栩栩如生。
欧阳寻梅在鄢凡这样的亦师亦友的悉心教导和帮助下,诗词和画功都突飞猛进。这跟他日夜不忘练习,勤学苦练是很有很大关系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非天才,是交了好运气遇到了一位好导师,他才能有如此长足的进步。
鄢凡则常常开玩笑地用酒壶盖子轻轻敲欧阳寻梅的后脑勺,说:“你什么都好,就是笨!想我当初像你这年纪时,早就.......”
是的,欧阳寻梅唯一的优点就是勤奋。他早上四点钟就起床做一大堆事情,做早饭,煮猪食,喂鸡鸭,插秧,种田等等。他从来不叫苦,向来是做得又快又好。为的是及早完成任务,他就好去鄢凡那儿,去上一对一教他的私塾课程了。
为了打下绘画的深厚根基,欧阳寻梅为矿场里的每一位工人画像。画人物肖像画需要有模特儿参照,他想了这个有效的办法:每人只要静坐二十分钟做模特儿,就可以收到欧阳寻梅的一毛钱。那些个矿工们,整天开矿累死累活的,才能赚得那么一点点的工资,现在能有这么舒服的赚钱方法,个个都相当的满意和踊跃。
在鄢凡的指导下,欧阳寻梅的绘画天赋渐渐显现出来,很快,欧阳寻梅画的人物肖像就画得越来越像,甚至可以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大伙儿对他的画都交口称赞,惊叹不已,于是,不仅不收他一毛钱,还肯花钱请求他画肖像,好寄给家里人。
无形中,欧阳寻梅得到了一个赚外快的极好方法。当然,有钱了,他会时不时地买瓶老酒和下酒菜给鄢凡解解酒馋。鄢凡更加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了。他无儿无女,所以把欧阳寻梅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鄢凡知道欧阳寻梅的心病,心想:反正自己孤家寡人没有拖累,钱留着也没啥用。于是,鄢凡悉数拿出自己毕生的积蓄,带欧阳寻梅到省里一家大医院,先是拍了X光片确定骨头的位置,然后请最好的医生给欧阳寻梅做了切除第六根手指的手术。手术相当成功,效果非常好,而且丝毫没有影响到左手的一切功能。鄢凡的如山恩情,欧阳寻梅毕生难忘。所以,欧阳寻梅一直对鄢凡有如父亲般又敬又爱,感激涕零。
虽然欧阳寻梅多余的手指已经切除,可是童年的阴影带给欧阳寻梅心中的自卑感始终根深蒂固,就像总是驱散不去的阴霾,无法去除。每次想起过往,欧阳寻梅的内心总是揪着揪着地痛。
轰隆轰隆,火车到了一个中途站了,打断了欧阳寻梅的思绪。
这次,是一位相熟的朋友介绍他去攀枝花钢铁厂做水泥钢筋工。其实他出门流浪打拼这么久,啥苦头没吃过?啥活没有干过呢?
在这个激烈竞争,只讲究文凭的世界里,没有正规学历的他,纵然很有出色的艺术才华,他却根本连进入小公司面试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一直是干着粗重的体力活。
只是,他对此持着相当乐观的态度,最起码他的身体会因此而异常的强壮。他相信,只要积极肯干,不怕吃苦,不怕吃亏,老天爷是不会亏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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