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

第一章 海盐(1) 每周赠币

这是聂清河升高二的一年,她所在的关山市一中是最好的省重点高中,建校五十年历史的这所学校培育过很多在各个领域都是翘楚的人。她最喜欢的,是前段时间刚被提名国际主流文学奖的一个作家,是大她七八届的学姐。她这么一个优秀又循规蹈矩的人,课桌桌箱深处也会藏着她写的书。

如果说聂清河稳当又规矩的生活会变得跌宕起伏的话,那就应该是从伏城踏入这间学校的校门起。伏城这个人,光是横插一杠进了关山一中高二理科重点班这一点,就很引人注目了。

但伏城更让人意外的是第一次月考就挤下了理科班第一,在关山一中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与第二拉出十分距离。

聂清河第一次听到伏城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成绩优异,也不是因为他长相帅气,而是因为一件在课间传遍了年级的事情。据说是一位仰慕伏城的女同学趁他趴在桌上午休时,把给他买的汽水拧松瓶盖放在他胳膊肘边,想要他一醒来就能注意到。

来找伏城的年级主任亲切的叫醒伏城,伏城下意识一挪手臂,汽水瓶哐当一声倒下,咕嘟咕嘟的淌下去,径直淌进了年级主任的皮鞋里。

向来以不苟言笑著称的年级主任,离开时走路带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就这样咯吱咯吱的走了一层楼回到办公室里。

然后下午高三年级誓师大会,作为高二代表发言的聂清河就这么被换掉了,换成了伏城。理由是为了多给新同学机会。整个关山一中确实不多新同学,像这样无意坑到年级主任的新同学就更不多了,即使是这样,发言代表也被换成了新秀伏城。

联想到他横插一杠进关山一中这件事,聂清河觉得他简直是拥有神秘力量。

上台发言的伏城低头替主持的学妹扶正话筒,只看一眼手里的稿子就把它卷起来,然后抬头看向台下。他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引起人群一阵骚动,尤其以各位女孩子为主。

当聂清河在台下的行列中极其不悦地抬头打量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皇甫铁牛。伏城长了张好看的脸,行事随性又张扬,每分钟的表情都像表达“在座各位都是凡人”的意思,并且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不明是非的群众簇拥,大家的表情就差写上拜服两个字了。

聂清河觉得这个人的人设也实在太像早几年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了——就没有我皇甫铁牛得不到的东西。

这仿佛皇甫铁牛一般的人物,他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样子,实在太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了,聂清河甚至觉得,下一秒如果伏城能够对着人群露出邪魅一笑,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伏铁牛了。

直到开学的第二个月,聂清河还是没有近距离见过伏城。但是坐在旁边的八卦好友闵亦宁,会在课间时拖着凳子坐到她桌边的过道,向她扒拉关山一中每天的“奇闻异事”。

于是聂清河就能从闵亦宁口中大概拼凑出伏城是什么样的人——除去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成绩和证书,他挺拔的身高,他俊逸阳光的长相,他最让人侧目的加持还有他打得一手好篮球,听说甚至能跟高三那个单人进分全队百分之五十的传奇学长持平。

如果人人都有短处的话,伏城短处是最能令人接受的,只是骄傲而已。这样的骄傲前提还源于他过于优秀,实在太令人好接受了。

当然这些满溢少女心的描述词汇,全是两眼放光的闵亦宁说给聂清河听的。每当这时候聂清河就会一脸淡定的看着闵亦宁,泼一盆冷水,“可惜了了,你一文科班的,见他一面还挤不过去。”

聂清河她们所在的文重班与理重班相对而立,隔着的一条长长的回形走道,来回说句话就要花上七八分钟。不到大课间时,通常她再有事也不会去那边的,也太耽搁整理笔记的时间了。

往往这个时候,聂清河还会煞有介事的再补一句说:“邹喻不是跟他一个班吗?你让邹喻安排安排你两呗。”

邹喻这个闵亦宁的竹马,实在是她的克星。不仅是闵亦宁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成天管束她玩耍的人,关键是闵妈妈也很欣慰邹喻帮助闵亦宁功课,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善良又乐于助人,简直是踩坑里才换来的好运气——那个坑显然就是闵亦宁了。

要知道,闵亦宁的哥哥正在常青藤名校就读,而闵父闵母都是双一流大学出身的企业家,全家上下只有闵亦宁这个中上成绩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故而只要聂清河提起邹喻名字,闵亦宁一定会怂,立刻噤声转身闷头学习。因为前一晚邹喻安排的作业她通常都会拖延,直到聂清河“好心”的提示她。

利用午休时间靠聂清河赶完作业的闵亦宁,一定会趴到桌上叫苦不迭,“啊——为什么傅元寻不这么对你呢?”

闵亦宁口中的傅元寻是聂清河的好友之一,还是理重班的学委,上次伏城超过的就是他。聂清河把头枕到手臂上,她还没有回答,坐在她前桌的班长方知,就撇过头打趣闵亦宁说:“你以为谁都比得上你,商品经济时代了还能有小竹马?”

闵亦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那你们俩从初中就开始的交情,这么多功课你相对来说不擅长数学,他怎么着也该帮你补补功课啊。”

既是学委又是学生会主席的聂清河,这时候就会底气十足的纠正她:“我数学不好也能文科班第一。”

闵亦宁突然撑起头,“你小学时候不是有个邻居哥哥吗?上次去你老家,你外婆不是还问起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呢。”

聂清河搭在桌上的手拈开几页草稿本,漫无目的地信手乱画。课室的窗帘被放下,弥漫四散的昏暗中,还有光线从缝隙里浮动跳跃。已经过了好一会儿,闵亦宁觉得眼皮有些抬不起来了,她才听到聂清河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低又轻,“他不是我邻居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闵亦宁记得自己大概还回了一句什么话,但是这句话应该随着沉甸甸的困倦,被辗转碾碎在了一张一翕的嘴唇里。

嘟嘟囔囔低声发泄不满的闵亦宁是常态,在午休的教室里,最后会逐渐只剩头顶风扇转动时扇叶与空气摩擦的哧哧声,被这匀速恒定的风吹散的纸张书本,同学们渐次平缓的呼吸,就是聂清河若干个寻常时光中的寻常片段了。

有时候她会有短暂的梦境,光影片段闪回,然后她骤然醒转,再也抓不住那转瞬即逝的片段。今天也一样,那是个什么样的梦,聂清河从来无法回溯。

举报
下载若初文学APP,红包赠币奖不停!
+A -A
目录
设置
评论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