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仪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驿馆的议事大厅内。
只见陈皇后屏退左右，神色凝重道：“今天在城楼上，你们也看到了，大都督手握重兵，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若不及早采取措施，遏制住这种势头，威胁的可是西楚的祖宗基业。这也是当初决意设立兵部的根本原因。付尚书，兵部的问题迫在眉睫啊……”
付怀信道：“娘娘明鉴。当初您设立兵部，旨在分权大都督府。但要做到这些，并非朝夕之事。如今更有外敌虎视眈眈，只能徐徐图之。”
“如何徐徐图之？”
付怀信指着旁边站桩的楚靖仪，说道：“这个问题，问楚小兄弟，最好不过。”
直到此刻，陈皇后才算是正眼看向这个瘦弱的少年。
十二岁的年纪，身姿笔直，目光清亮坚定，自有一股清秀坚毅之气。与楚京的孩子不同，她能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出生活的痕迹，以及历经苦难后的沉稳坚定。
这个孩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静静地凝视着，片刻后才问：“既然付尚书如此推举你，说明你定有过人之处。横竖这里也没外人，你便说说你的看法吧！”
而在陈皇后审视的同时，楚靖仪也在偷偷打量着她。
属于这个皇朝最高权势的女人的眼神，平静中自带威势。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楚靖仪与同性的接触，仅限于靖县的婆婆婶婶们，乍一被陈皇后这么看着，有股说不出的压力。
“草民遵命。”
她斟酌片刻，才缓缓说道：“据草民所知，兵部的存在不容置疑。要想从大都督手中分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闲暇之余，草民也曾粗略一想，便想出了一些法子。”
“首先，可以借靖县一案发挥，以大都督分身乏术为由，撤大都督府，改设五军都督府，也即中、左、右、前、后。同时朝廷规定，兵部有出兵之令而无统兵之权，大都督府有统军之权而无出兵之令。”
陈皇后顿时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追问，“然后呢？”
许是得到了鼓舞，楚靖仪又继续道：“明确了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职责后，便也好办了。遭逢战事时，兵部奏请委派某一都督府某一都督率兵出战，并且分调兵士归其指挥。战事结束后，将帅即归回原都督府，兵士归回原处。如此，便可防范军权旁落，也可对将帅们的职权有意掣肘。”
陈皇后顿时拊掌惊叹，“妙妙妙！好一个兵部有出兵之令而无统兵之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军之权而无出兵之令。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楚靖仪不敢夸大，把功劳都推到故去的楚修然身上，“启禀娘娘，草民还小时，父亲曾经寻来名士大儒，指导草民功课……”
提到楚修然，陈皇后神色一顿，有些感慨，“他倒是有心了……”
不知为何，楚靖仪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欣慰。
就像之前，她看着楚玉宸的目光一样。
楚靖仪被这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挥散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静静地站了一旁。
陈皇后已经与付怀信具体商议起此举的可行性，一致认为，这是最明确也最简单的思路，一时间，都十分高兴。
她正要嘉奖楚靖仪，却瞥见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禁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楚靖仪想了想，还是道：“娘娘有所不知，此举虽然达到分权的目的，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一旦设立五军都督府，那么每个将领的领兵作战能力各有不同，军队发挥的作用也会存在很大的差异，更有甚者，极可能会削弱西楚的军事实力。”
陈皇后却摆摆手，不甚在意，“这个简单。主要问题还在将领身上，只要培养多几个优秀的将领，并不算是大问题。”
楚靖仪不再言语。
以平民之身干涉朝政，本已是大忌。若是让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点到为止，才是她最该谨守的本分。
之后，陈皇后又赏了她一些东西，便放她离开。
她心事重重地往住处走去，却没看到梅花树下站着的昭华郡主等人。
“去通知大都督，就说形势不妙。”
“遵命。”
信件到达前方战场时，段哲成刚击退姜国敌军，夺回靖县。
大军扎营歇息，他看着手中加急的信件，冷笑：“是你先招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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