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请九思,郡主千千岁

第四十六章:为卿翻作帝女花,请君为我侧耳听 每周赠币

事无巨细,百密一疏终有漏。南絮计划着一个时辰的药效,本是够用的,正巧算着时间,陆维桢也能到。

但崔空龄一向由着性子胡来,多耽搁的这半个时辰,药效已经过去了。

端木隰华揉了揉眼睛,在等待的过程中百无聊赖。送来的点心小巧精致,她没忍住稍微用了些,隐隐约约就有些犯困。

但又想着要等陆维桢,生怕给被他跑了,便着意喝了几杯茶,意欲提提神。谁知,越喝越困,最终还是抵挡不深沉的困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醒,头脑还有些昏沉。她扶额缓了一会儿,起身拿了叉杆支起窗户,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日影西斜,醉月楼底下越发热闹。

此时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她一眼就瞧见树下过分醒目的马车。

衡轭上装了六个銮,风一吹,响铃清脆。车轴两端的軎口,以金银丝镶嵌成美丽的纹饰,从舆座到幔盖,每一处都华丽非常。

如此大张旗鼓,该是哪个贵族子弟,或是权臣罢。总归不会和她有什么干系,下一瞬人群里相携走出一青一白两个青年。

有些人不需要姿态,就可以成就一场惊鸿。

青衣妖艳,白衣冷冽。他们走在一起,因彼此截然相反的气度,更是几乎将两人各自的风华,发挥到了极致。

她结识的人实在太少,不知盛京里何时出了这般人物。她看着楼下的人,努力思索着坊间的传言,试图找到能与之对号入座的。

崔空龄行军打仗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地方,总要先勘察周遭的环境。他环视一圈,倒是没什么人需要特别注意。

然,一道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虽没什么恶意,大概只是因单纯的好奇,故而产生了些探究的想法。

崔空龄本没想去搭理的,这周围对他好奇的人多了去。奈何这道视线不同于其他人的隐秘八卦,有些较真的意味。

到底还是引得他侧目,寻着轨迹向三楼看过去。他勾了勾笑意,原来是个红衣少女。下一秒在看清她的相貌后,崔空龄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

赵斯年感到身边人情绪上的波动,

“怎么了?”

顺着崔空龄的视线,却见他正盯着三楼一处开着的窗户,那里并没有人。刚刚端木隰华因实在想不到这两人是谁,索性不猜了,恰有小厮来敲门,她便转身离开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引得他如此魂不守舍。

“是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是。”

崔空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两人向楼里走,人群自然地散开。

青衣公子的衣服自胸口微微敞开,本该光洁如玉的锁骨上,红痕暧昧,是被指甲抓出来的,引得人浮想联翩。

端木隰华开了门,进来的小厮撤走桌子上的茶水点心,换来新的茶水和时令水果。

一楼台阁上正在唱的,是以崔空龄母亲溯光长公主和她的驸马崔德音为原型的一出戏——《帝女花》。

溯光长公主,肃明皇后赵氏之女。名清音,字花妆。年十七,下嫁崔德音。北襄元德三百七十一年死,年三十二岁,同昭成侯合葬昭陵。

昭成侯,崔家嫡出第三子。名德音,字希深。崔公高风亮节,不慕功名。少时即怀报国之志,乃真君子也。

年十四,任东宫六卫率,常伴废太子身侧。年二十一,尚公主。北襄元德三百七十一年迎战西凉,大捷。君不幸战死,年三十六岁,同溯光公主合葬昭陵。

公主同驸马感情甚笃,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成婚第二年便得一子,取名空龄,小字容与。

“击空明兮溯流光,聊逍遥兮容与。日西月东,百龄易终。与君千岁好,百年素光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端木清音同崔德音相知相守十五年,历经王朝两代帝王。无论繁华或落寞,彼此从一而终,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帝女花》讲的正是崔德音接了圣旨,预备出战江城,前一夜两人临别的互诉衷肠。

台上的旦角儿咿咿呀呀唱着,掩面做出不舍之态。崔空龄看了一会儿,唇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怎么都达不了眼底。

他的母亲,可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记忆里,她几乎没有掉过泪水。不像啊,不像。

“停。”

青衣公子略过人群,站在台阁下面。众人恼怒,不知是谁这样败兴,台上的赤伶脸色也不好看。

然,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人群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是个男人么?怎么生得如此模样。”真是妖艳极了。

崔郎风流,可堪惊鸿。

崔空龄的皮相,是一等一的出挑。他在盛京的时候,只要出现便是万人空巷。他不在的九年里,留下的风流韵事也依然为人津津乐道。

时隔多年,人事变迁,这里诸多看客并不知道他就是传言中的人。却还是免不了,再次被惊艳。

“这段你唱的不大对,来,我给你唱唱。”

青衣公子一双眼里满是蜜色柔情,好似是先生面对犯错的学生。然,语气不带一点威严。反倒如同在人耳边轻柔呢喃,珍贵的仿佛是在对待什么挚爱之人。

崔空龄上了台阁,对着台上扮演端木清音的旦角伸手。女子在这样一双多情眸的注视下,没半点抵抗,自然而然地就把扇子交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接过扇子。

青衣公子开腔,整个调子都变了,不同于女子的哀婉缠绵。初时一句,像是两人吃过饭后,相约出来,漫步在小院的闲谈。

“晚风轻吹凉阵阵,清波池边飞流萤,遥望九天银河影,牛郎织女各西东。”

接着是两人间的嬉笑怒骂,女子显然开始时占了上风,阴阳怪气地作弄夫君。

“情情爱爱鬼名堂,不得饭来不得粮。甜言蜜语说不尽,一天未见心有慌。茶饭不思但思君,朝暮与共不分离。”

慢慢的,大约后来的交锋里,女子没能说过男人,她耍赖了。佯装嗔怒,拿着他最初的誓言质问他。

“胡不念花浣盟香,胡不念柳驿攀条。胡不念临歧,曾共鸳鸯盟。”

“也应念紫陌天缘,也应念春闺美眷,更有盟心句,写在乌丝阑。”

娘子生气了,男子听了后连忙百般娇哄。女子倨傲点头,轻哼一声算作消气。下一瞬想到夫君即将出战,这才软下心肠温柔的诉说。

“惜别离,无限情思弦中寄。好夫妻,长相聚,一双鸳鸯永双栖。”

“崔郎本是多情种,江城远,有情通。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末了才是不舍的嘱托。

“君且去,君且去……妾在闺中待君回。”

他唱完以后,整个一楼鸦雀无声。众人都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仿佛亲身见证了当时两人惜别的场景。

刚刚那旦角唱功虽好,但情感不足。一上来便定了整个曲的基调,通篇下来,听客们感受到的只有一味的的哀婉凄恻。

如今这青衣公子一番唱罢,立时有了高下之分。

“好,不愧为崔郎,璇玑清妙者也。”

一阵拍着手的掌声响起,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台阁下的白衣郎君,面上戴着半块白玉面具,火光下只看得雪白优美的下颚,以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哈哈,陆相过奖啦,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崔空龄交还了扇子,从台阁上走下来。

“侯爷是何时进京的。”

“就刚刚。”

“倒是陆相,莫非是同本侯心有灵犀不成,怎么也来了醉月楼。”

“陆相。”

赵斯年准备行礼,却被面前白衣郎君拦下来。

“既然来到醉月楼,不论其他,只谈风月。”

“好一个只谈风月,陆相此举,甚得我心哪。”

“那,不知陆某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二位到楼上把酒欢言呢。”

“自然。”

如此,三人结伴,上到三楼。

只留下一群呆傻的看客,几人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故而所说的内容,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台上那位青衣公子是——昭成侯崔空龄?怪不得他能将《帝女花》唱的如此绝尘了……

陆维桢带着他们来到自己常在的雅间,南絮没派人提前告诉他端木隰华来找他。

一来她觉得少女找他是好事,但实际上端木隰华是向他来问罪的。二来她没想到崔空龄和陆维桢会遇到,还一起结伴同行。

白衣青年走在前面,推门。

红衣少女听到门口有动静,从椅子上起身,等着来人。她也没想到,陆维桢不是一人来的。

陆维桢初时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冷静,面上尽是温和。

“郡主怎么会在此地。”

旁边的崔空龄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女,此刻离的近,他能更清楚的看到她的相貌。还真是和陆行云一样啊,这是他的女儿?

但他没听说陆行云成亲呀,而且看这瞳色,是皇室中人才对。

“我……”

“我进错房间了。”

说完,少女绕过三人,快步跑出去。

真是尴尬,太尴尬了,端木隰华脸上有些热。

“欸,等等啊。”

崔空龄跟着少女跑了几步,在楼梯口拦住了她。

“在下与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

端木隰华:“……”好老套的搭讪手法,这不是刚刚她在楼上看到的那人么,应该是和陆维桢约好了来谈事情的吧。

青衣公子眉眼弯弯,收了玩世不恭,自以为摆出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胸口前微微敞开衣服,露出的锁骨上,还残留着指甲的抓痕。这点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该是个风流浪荡的世家子罢。

“在下岭南,崔空龄,不知姑娘芳名。”

等等?谁,昭成侯崔空龄?江如玉想要她结交的人?

她掩下心底的震惊,打量着眼前的青衣公子。是了,这般妖艳至极的皮相,马车上只有王孙贵族才能用的六銮衡轭。和传言里,一模一样。

一炉乌沉香 说:

谢谢!!!真的谢谢小可爱的钻石票嗷呜,我一定继续努力加油。有不足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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