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扇

第111章:四味欢 每周赠币

步至萱叶身侧,莫言执起一双白皙柔荑,对着大殿朗声而言:“今日,莫言多谢诸位赏脸前来,佳肴美酒在前,我与夫人,在此敬诸位一杯。”举起手中的酒盏,莫言一饮而尽。

“夫人,为夫……”故作神秘的一双凤眼此刻如灿烂盛放的烟花,令人挪不开眼。

只是,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唤亦于身后落下。

“叶儿。”景月花影犹豫了许久方才唤了这么一声,轻到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原是他当真唤出了口。

停步回身,望向五步之外目光涣散而迷离的冷峻面容,一抹缓缓绽开的笑容凝敛入晦暗深海,缓步而近,瞥及他身侧烟雨清湖般的女子,萱叶幽幽启唇:“小若死后,我们理应形同陌路,彼此再无关系。”只此一言,便是天涯之距,无有来回。

刹那间,失神的双目涌入了汹涌难言的痛楚,奔腾翻涌的心海席卷而出一股莫名的不甘。

景月花影伸手而拽,扣着萱叶的一条玉臂,满目痛苦地质问道:“难道你便对了吗?身为王妃,擅自与人私逃,难道我不该将你抓回身边?难道我应该满心欢喜地为你让路,让你安然离去吗?难道景月花影的喜欢,便如此不值一提?”

沉默地对视向一张即便愤怒也依然不毁半分英俊的面容,萱叶一声冷嗤凉了唇畔:“对,我从未认为所为为对,只是至少,我不会喜欢嫁于一位一日之内同娶两位女子之人,即便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景月国最尊荣的王爷合该抱着身侧的如花美眷,好好地过着羡煞众人的王府日子,而非揪着过往旧人,质问当初。”一口气不带喘地倾吐干净,望着眼前之人瞬间煞白的面色,萱叶仍不免沁出一丝心寒。王府的区区数日是她为数不多不愿记忆的时光,她心知自己是不讨喜的存在,今时今日,景月花影又何必旧事重提,若然她依然立于他身侧,亦不过是徒增了痛苦的时长,“小若这条命是我欠下的,当日,由你亲手了结。”

右手颓然滑落,唇畔的苦涩驱使他再不能将她扯入他的世界。

垂目收回视线,萱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而去,身后的一切,既落在了过去,便留于往昔,不必再拾。

莫言伸手拦住了抬步欲追的景月花影,瞥了眼不过点头之缘的淡漠之交:“我咎责自己未能从始至终相伴于她身侧,而令她不得不遵从圣旨嫁入王府,否则,你以为她当真会入王府?即便当时圣旨已然颁下,于我,亦不过是一道无用的废令。我所在意的从来都是她的选择,而并非自我的感受,影王爷既生于皇家,心中本便明了。”

“原来她介意,原来,我从无胜算。”踉跄而退,景月花影抬手甩开了欲上前相扶的碧落情,一个人呆滞地遥望向殿外。落寞的黑夜,一如此刻,一颗陷入漆黑的心。

一袭红衣如蝶翩跹,今日是她与他的大喜日子,他要一分一秒都伴她身侧,一刻不离地欢喜她,牵着她,任她人间四味。

然而,追至殿外,却令他见到了无比窒息的一幕。

一把反握的匕首透着冰冷的色泽抵入了红衣衬雪的白皙秀颈。身后,戴着半片面具、遮掩着面容的一身暗紫裘袍于漆黑的夜色中伴着红白相间的花丛,分外诡异。

“放了她。”莫言声色俱厉地迎望向面具遮掩下化成灰也无法解开的宿缘之人。

“放了她?那我何必抓她?”手中的匕首随着轻佻之言于肌肤之上缓缓刻压出一缕血痕,似乎只需稍稍用力,便会入肤渗血。

“今夜,无人可以走出山庄大门。若你伤她一毫,我便倾尽所有,令世间再无言邪。”透着夜色的一双凤眸,此刻仿佛黑夜而临的主宰,世间并无望不尽的天涯断云,唯有随手可弃的任性妄逆,“你似乎忘了,双生之相,若祭者叛离,国运可颠。”

“你的世间珍宝,还给你。”匕首落下,却于不经意间,依然于萱叶的掌心处滑落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眼疾手快地飞身而去,将心间瑰宝紧搂入怀,足尖落地之时,不可置信地望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破入了玉腕。

错愕间,匕首被萱叶一拔而起,掌心的鲜血附上了匕首刚刚拔起之处,鲜红涓涓而淌。

眉峰深拧,痛苦的低哼声自唇尾低吟而出。在透白的肌肤纹理下,一条小虫缓缓蠕动,慢慢爬向鲜血交融之处,而后,迅速窜向了直指掌心的方向。

便于此刻,蠕动的鲜活小虫于一瞬间化粉成末。

“当真是痴人,这两年,每每发病之时,我皆能感受到那份痛苦,若非孪生,当真无法相信你竟会做出此等抉择。你的血可引出她体内的子蛊,同样,她的血亦可引出你体内的母蛊,只是一旦子蛊离开了母蛊,便会令人逐渐失去带有母蛊的记忆,而离开子蛊的母蛊却是为了让人夜夜受思念疯执折磨而痛不欲生。天下芸芸众生,何人知晓,言邪国最厉害的大祭司竟做了一件如此愚不可及之事,更匪夷所思的是,带有子蛊之人却没有失去关于男子的任何记忆,是情深入肺,便连言邪的蛊毒都一并无用了吗?而携有母蛊之人明明可以让母蛊随子蛊一道被引出体内,却不知为何,偏偏将其留在了体内。”抬手揭下面具,带着一份喟然长叹,言之邪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只是面容之上多了一条细长的疤痕,虽有些触目惊心,却仍未曾掩盖面容本身的风华绝代。

“蛊虽是你下的,但如何处置是我之事。当日得知你身份之时,我便想到了,普天之下,除了我饲养的蛊虫可以存活于我与叶儿的体内,便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取你之血饲养的蛊虫,遑论字迹,更是善墨之人的小小伎俩。”抬指抚入怀中小小人儿的一头长发,莫言心满意足地柔柔一笑,“若非拜你下于我体内的母蛊所赐,也许当初言邪国的秘药忘川当真会将我的记忆消抹得一干二净,熬过那几日之后,记忆中留存最多的便是关于叶儿的记忆。”也许阴差阳错,也许事出必然,他只知如今,执一人手,如见一生浓情,“自然,若非此蛊,我又如何饲成双生忆蛊,相赠与你。”

轻轻抚过萱叶呆愣的面庞,带着满目的温存将她紧搂,心尖是永无止境的怜惜,她是化解他劫的缘,是他一早的命中注定,是他莫言愿尽一生去守护的宝藏。

“可还记得?当日你于虞城晕倒之时,我见到了你袖中所藏的宣纸,上面是我的字迹,那时我便想,若果真是我,该当如何?之后,于影王府中我亲眼看着你出嫁,而未央殿上,你是我的言妃,那时,我想你已然入了冠着言之邪身份的一人之心。而将你带回郊外私庄,为你引蛊之时,我第一次真正失了分寸,望着你体内的蛊虫与我体内的蛊虫相继钻出的那一刻,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将母蛊重新逼回了体内。那时,我想留住它,一如留住你。谷中的日子,你陪着我熬了过去,失去的记忆也许因着蛊虫的缘由,关于你的记忆尽数回来了。而我之所以未曾告诉你,皆因即便只留有关于你的极少记忆,于我也已足够。我庆幸记忆中未有任何下蛊的片断,便是那时,我对自己发誓,此生此世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分毫。之后,你随我回了言邪,然而,一切都变了,父亲死了,我被废了内功,囚禁在一处荒凉的宫角。我开始担忧我的小叶儿,她会不会遇到不好,会不会有很多麻烦,会不会哭鼻子。我凭一己之私将你带回言邪,却无法顾你周全,这样的我,多么羞于启齿。所幸,我还可以得到你的消息,只要你安然无恙,即便身侧之人并非是我,我亦心中有知,你只是将他当作了我。我心甘情愿被囚一生,永生困于言邪,皆因有你。最后,留于山谷中的两年,我悄悄瞒着你做了我想予你的一切,只是为了今日。”温润的话语一点一点叙述着心中久远便生的情愫,或明或暗,一如比肩灯火,从未因人而暗,唯因一人续火不竭。

拭去萱叶眼梢垂落的泪珠,莫言浅浅而笑,温柔遍目:“恨吗?这样的我。”

摇了摇头,凝视着莫言眉眼间露出的自责神态,萱叶抬指轻轻抚平他眉宇间的皱痕,“不会,叶儿有容人之量。”当初陈紫兰没有说谎,她只是说错了理由。

破涕为笑,萱叶报复般地将眼泪于莫言的喜服上使劲地蹭了蹭,而后,回身对着那一位与自己喜欢之人一模一样的绝美男子粲然一笑:“多谢你,之邪。”歪头,露出一抹俏皮,不自觉便添了几分可爱。萱叶知道,多半时候,当事实真相大白,人们才会恍然知觉曾经的一切有多么的痴傻,而她今日知晓了他的夫君最是痴傻。

萦绕一生的结忽然便解开了,只是,依着他帝王之尊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身姿。言之邪自嘲一笑,转身挥袖远去,只留了一句话扔回给了萱叶:“这柄匕首沾了你的血,本王嫌弃。”

萱叶扑哧一笑。

言之邪也笑了,只是无人瞧见。赠她的精致匕首,让他想起了付之一炬的东华宫,斯人不在,留着亦是无用,他始终是言邪骄傲的一国之帝,断不会跨下骏马去摘取途径溪涧的嫩黄萱草。

他花了两年时间垄断了各国经济,如今断没有一国可以惹得起,这也是今夜这些人会出现的缘由,殊不知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位女子,他要给予她作为女子最简单的名分。是非恩怨,一切于今日皆戛然而止。

望着天边撇开云层缓缓露出的一轮皎月,言之邪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而他身后的不远处,始终尾随着一位女子。

“翎羽,很好。”待人走远后,莫言望着遥远的天际,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欣慰,今日是他答应给慕翎羽忆蛊解药的日子。有些人化作了天上的星,会于那遥远之处注视着地上的血浓之人。

“我知道。”望向人影消失的山下,萱叶轻声而应。她相信,莫尚书一定也会在天上护佑着言之邪。

山间阴阳,人有去留,世间分合,大道之法的偏差,是总有一物会跨越山海人情,予以馈赠。

山庄的一处后院之中,笑声铃铃,姐妹亲和,父母团圆。原来很多事,多年后已然不那么重要了。

望着莫言盯着大姐身侧的小皇子一脸哀怨,萱叶不自觉地挂满了黑线。头上已然挽起了已婚女子的发髻,抬手抚上那根透着温润光泽的墨玉簪,余光之中瞥见不远处的默默,她很幸福,也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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