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

第十九章 叶梁 每周赠币

方祁和孟承舒并工部的人动作迅速,毕竟灾情紧急,刻不容缓,连夜商定出方案后便开始动工,加固堤坝,修渠引水,孟承舒更是一连几天彻夜未眠,方祁虽为太子,可眼下也不是他养尊处优的时候也是整天跟着熬。昨日如意楼的物资到了,荆州分舵有人接手,戚槿也过去交接了一下,安排人分发下去了,哪怕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

“一人一碗粥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吃那么多?”街头,如意楼的粥棚已经搭起来了,不少灾民前来排队领粥,戚槿也在旁边帮忙。

“怎么了”听到这边有争执,戚槿方把手中的活交给旁边人,过来问道

“槿娘子,这原本是一人一碗粥,可这小子刚刚明明已经领了一次,又过来要粥,还骗我说是给他阿婆的”分粥的是如意楼荆州分舵的娘子名唤蔚昭,性格泼辣一点也没有江南姑娘的温婉。

这话刚落就见那穿的破破烂烂,脚上跻了个草鞋头上还有几根茅草的小子手里捧了个碗,红着脖子稚声稚语的据理力争

“没有,我没有骗人,我说的是真的”

戚槿早先在邺城混时,最爱和小叫花子混在一起,那些都是能作天作地的臭小子全都被戚槿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喂,小叫花,你真的是给你阿婆的?”

那小子点点头,又回嘴道“我不是小叫花,我有名字,我叫叶梁”

“哦,叶梁”戚槿眼转转觉得这小子挺好玩“那你阿婆呢,怎么不自己过来?”

那小子像只灰不溜秋的野鸭子般耷拉下脑袋,眼圈红了红“我阿婆病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戚槿垂眸,摸摸他的头,觉得他比小叫花子还像叫花子,身上那股稚嫩的倔强莫名的让她心疼。

拿过碗舀了勺粥,便拉着叶梁道“走,我会点医术,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阿婆”

那小叶梁大喜过望,原本暗淡的亮眼立刻有了神采“真的?”可就这清澈无暇的双眸让戚槿觉得分外熟悉,多年前她也曾见过。

“真的,快走吧”

那叶梁带着她沿街向西走,来到那家“同尘客栈”前,戚槿还心道“这不是自己之前住的客栈吗?这小子有钱住客栈没钱买吃的?”

“你住这里?”戚槿指指那匾额。

叶梁摇摇头,小小孩童的脸上却透漏着与年龄不符的落寞“不是,在那边”戚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客栈旁边的一条不起眼的陋巷,那巷子潮湿狭长,满地积水,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走,更别提住人了。戚槿放眼望去除了些破布烂木头,连个人影也没有,正要问那小子只见叶梁径直向那木堆走去,那污水溅到他脚上戚槿正想提醒他看着点脚下,却见他早就习惯了一般直接踩着水洼过去,

“阿婆,阿婆”叶梁挑起片破布,隐约看到个老妇人的脸,头发蓬乱,仰面躺在地上,那顺着木头滑落的水滴就落在她脸上,滑到嘴边了才看到那苍白龟裂的唇微微嗫嚅,若不注意竟以为,那,那竟是个同死尸一般的活人,可也是行将就木了。

戚槿心中一痛,曾经尘封于心的记忆再也按耐不住,她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虎口求生奄奄一息的自己,那样的无助只能等待死亡的到来。她端着碗大步过去俯下身“阿婆,阿婆,喝点粥吧”

那老妇人面如枯槁,双眼睁开一条缝,欠欠身极力想起来,却是徒劳,戚槿连忙把碗递给叶梁,上前托住那妇人的头,顺势将妇人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阿婆,你喝点粥吧”叶梁把碗端到她嘴边,可这阿婆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只是摇摇头从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几个字,“梁儿,好,好的”和着泥水的手,青筋突兀,皱纹纵横颤巍巍的想要再摸一摸叶梁的脸,可拿手还未抬起,便唰的一下,永远地落下了。正好落到戚槿手边,戚槿也愣了,只是僵坐着一时不知该干什么。

“当!”那碗摔得清脆,白米粥撒了一地,终于是和那污水混在了一起。

“阿婆!!!”

骤雨如瀑,泣声如嘶,原来头无擎盖到哪都是一样的,哪怕者无人问津的窄巷,生生的雨点都能砸死个人,可有谁关心这里是不是死了个人呢?可怜白骨无人收,这荆州,这宁云,这靖武,能看见的有多少,看不见的又有多少?就像这老妇,死便死了,有谁在乎呢?

死在戚槿怀里,死在这破木堆下。

“吁~~~~”巷头马声嘶鸣,是孟承舒巡视归来,听到有孩子哭声便勒马停住,走进了才发现是哪日上泉就得那个孩子,而跪坐在旁边的是戚槿!!

“阿槿,你怎么在这儿?”雨水大的冲的戚槿睁不开眼,依稀辨得出他的身形。

戚槿没说话,倒是常至一眼看到了戚槿怀里的老妇人“将军,这不是上泉那老妇嘛”

孟承舒定睛一看的确是,只不过看样子·····

“那日我让你们带人回宁云安置好,你怎么安置的?”孟承舒转头质问道。

戚槿听到这话,也是没想到,这爷孙俩竟是孟承舒让人带回的宁云,“呵,原来孟将军就是这样安置灾民的,安置到这陋巷里来”戚槿冷笑一声。

常至连忙解释“不不不,将军,我当时是把他们带回客栈的,让那掌柜给他们安排间房,我就是这样说的啊,这怎么······”常至当时急着赶去救灾将他们带回客栈嘱咐了掌柜几句便急急忙忙赶回上泉了,谁承想····

“那掌柜哪里有给我们安排房,便是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嫌弃我们没钱便把我们直接赶了出来,我阿婆本就腿脚不便又生生挨了那店小二一觉当日便咳了血,一病不起,阿婆,阿婆····”叶梁扑倒阿婆身上痛哭流涕,戚槿面如缟素,将那妇人已经冰冷的身子放下,抹了把脸站起来,不想跪久了两腿发麻,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幸好孟承舒急忙扶住。

“阿槿”孟承舒看着她那冰冷的眼神,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多谢孟将军”戚槿抽出胳膊,冷冷的说道,孟承舒一怔,还保持着搀扶的动作就见她浑身被抽走了力般,拖着双腿一步一踉跄的离开,“君不见,宁云城,可怜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声声泣血,字字珠玑,砸在孟承舒心里,孟承舒攥紧拳头,不觉伤口已裂,血迹和着雨水滑落氤氲了一片殷红。

他如何不见?是那荆州上泉,白骨蔽平原?还是二十年前流血標橹,尸横遍野?他知道,都知道,那么多年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一直都记得从未有一刻忘记。他亦欲正人心,平天下,定乾坤,还这世间清明。

那洒落在地的白米粥被很快冲散了

········

雨再大,总有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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