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尝尝这鲜鱼鲫豆腐。”
“娘娘,尝尝琉璃蒸饺。”
看到自己碗中堆满了小半山的菜,赵嫤那满腔复杂的思绪早已被这举动冲散,无奈笑道:“陛下不是饿了么,快用膳。”
萧琮看着赵嫤露出笑意,这才将正要让人继续给她布菜的话咽下,笑道:“好。”
二人用完膳,赵嫤正欲继续方才的话题,便听萧琮开口道:“听说今日国公夫人入宫了,是为世子之事么?娘娘勿忧,世子败仗这事我觉有些蹊跷。”
不等赵嫤插话,他继续道:“自三月我军击败北胡右翼军后便再无进展,世子月初奏报正提及他已发现北胡主军方位的线索,正巧便出现了战败,世子及其亲卫军失踪之事。”
赵嫤看着他温声细语的解说来开导她,心中五味杂陈,他待她仍是敬重关怀,可自己心底却对他怀揣着卑劣无伦的心思。这条隐密的情丝她必须亲手斩断。
“……所以,我以为世子有可能深入北胡腹部,寻找主力以图一击即中,将北胡之患彻底清除。”萧琮继续说着,不见赵嫤回应,不由带着疑惑道:“娘娘?”他本就有一把润玉似的好嗓子,再说出这样的上扬尾音声调就像把小勾子,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勾了去。
赵嫤被勾回了神,略蹙眉道,“我也正是这般猜想,前些日子兄长与我来信中就隐约提及此事。我如今担心的是户部因此延缓送粮草,届时兄长怕撑不了这么久。”却不提赵母一字未言世子之事。
“如今的户部尚书年老多病,已上书致仕,只选谁来接替,我还未定下,故而一直未批。”萧琮道。
“听说中书令举荐户部侍郎郑容祥?”赵嫤问道。
“郑容祥出身荥阳郑氏,又在户部任过职,也算合适,只是若如此户部又在李党手中。”
“陛下可有合适人选?”
萧琮抬眸盯着赵嫤端庄姝丽的脸,倒也不保留,道:“我瞧着度支郎中方博越合适,他虽出身门第低些,但精通算法,又先后在关中多地州府任过职,考评上优,只这调动太大,怕李党不同意。”
赵嫤看着萧琮的脸,只觉得这少年天子越发成熟了,她微微一笑:“我倒有一法,可让陛下如愿。只还需陛下在端午宴配合。”
萧琮最喜欢看赵嫤这般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如同发了光一般,笑道:“听凭娘娘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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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宴的前一日,赵嫤特意在去政事堂的路上“偶遇”中书令李固盛。
李固盛出身太原李氏,历经三朝,现已是花甲之年,门生故吏遍朝野,声望极高。他抚着修得整齐的白须,微眯着眼,一副宽和仁慈的神情,行礼后问道:“娘娘有何事?”
赵嫤不回答他的问题,温和地笑道:“哀家两年前就见过中书令家的嫡孙女,才貌双全,果然是中书令教养出来的。想必明日宴会上,李小姐的才情比之两年前要更上一层楼了。”
李固盛笑着谦逊道:“娘娘夸耀了,她一个小姑娘什么才情,不过是众人戏言罢了。”顿了顿,又眯眼道:“况且这话,娘娘两年前就曾提过。”
赵嫤一窒,那不是要用后位吊着这老狐狸,让他好好给前线的兄长送粮运药。赵嫤只做没听见,继续笑道:“如今李小姐年岁渐长,想必人品更加稳重,就算凤冠加身也不会失了稳当。”
李固盛抚须了然一笑,一双浑浊的眼闪出光芒:“她年纪尚轻,日后还请娘娘多多教导。”
“中书令的孙女自然是品貌上佳,无需哀家教导。但有一事哀家还需同中书令商议。”赵嫤见鱼儿上钩了,笑道:“户部尚书年老致仕,听闻中书令为接替之人发愁,哀家倒有一人要向您举荐。”
李固盛抚须的动作一停,道:“是何人?”
“度支郎中方博越。”听到赵嫤提出的这人,李固盛微眯起眼问道:“这是娘娘之意?还是陛下之意?”
这老狐狸。赵嫤神色不动,继续笑道:“是哀家之意。”
李固盛略略思索便道:“这事还需与政事堂的几位大人商议,过后再回禀娘娘。老臣还有政事,就先告辞了。”
“中书令辛劳。”赵嫤也没想他立马答应,只笑着看他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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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宫里的端午宴只是家宴,因着今年要为陛下选后,又将礼部名册上的几位小姐一起请入宫中,宫里瞬时如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般热闹不少。
现天气炎热,宾客们又都是女眷,便将宴席摆在了湖边的送爽斋,正如其名,虽入五月天气炎热,斋中却有清风徐徐吹来,清凉无比。
宴席上正是热闹之极,韶乐司的宫女们新编排了胡旋舞,那宽袖窄腰,急急旋转正如流风之回雪,又踩着密集的鼓点,直把众人的目光注意都吸引了去。
不过要论这席上最吸引人的不是这胡旋舞,而是中书令的嫡孙女李知芸身上的衣裳。
她身材高挑,头梳双环髻带翠羽,额间贴时下流行的梅花钿,身着云纹挑金广袖襦裙,令人惊奇的是那裙摆在日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亮,若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世家染坊里独传的染织手艺所制,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就这一身衣裳就令不少小姐既羡慕又自愧弗如。江玉珍坐在长公主下首,羡慕地看着对面李知芸的衣裳,再想起自己身上新作的高价衣裙,在她面前如萤虫与明月争辉,黯然失色。
“把你的眼神收回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长公主向她低声喝道,“一会儿按照我之前同你说的去做,知道了吗?”
江玉珍涨红着脸,一声也不敢出,羞愧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