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运辰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更别说是跟那个女人有关的。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刚6点。
何运辰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梦里那个女人双手沾着血看着他的场景还在脑子里盘旋。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的那颗痣那个女人也有一颗。
“操你大爷。”他小声的说。
何运辰是跟重点班学生一起进的学校大门,门卫大爷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重点班的学生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在早读前给自己再加一节课。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早来干嘛,只是不想再呆在那个屋子里。
何运辰看着楼上为了防止自己睡着而站在楼道背书的尖子生,敬佩的竖了竖大拇指。
而9班就不一样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王锵一个人。
“早啊班长。”何运辰说。
“早。”王锵从书里抬头回了一句。
坐在位置上那些早上消失的困意才席卷而来,何运辰摆好课本后准备补觉。
迷迷糊糊的仿佛又听到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朝他喊:“你毁了我!”
早读铃响了有一会儿了,9班的只到了前三排的学生,发出嗡嗡的背书声。
王锵换到何运辰前桌,想把他叫醒。
“何运辰?”王锵低声叫他。
“嗯。”何运辰闷着声音回答他,“上课了?”
“早读铃打了。”王锵说。
“嗯,我缓一会儿。”何运辰回答。
王锵翻了他桌上最上面的一本书,作为差生来说何运辰记的笔记已经相当有逻辑了。
“马上分科考了,你想好选什么了吗?”王锵问他。
分科这事儿何运辰还真没怎么想,反正文理科对他来说起跑线都是一样的。
不过王锵一提他倒是有点迷茫,早读的时候瞪着课本想这事儿,一个字都没进脑子。
第一节课是陈温何的,结束的时候说了这个消息,大致是一个月之后分科考试,大家做好准备,想要学艺术的记得提前交报名表云云。
乔波隔着过道叫他:“哎,你准备报什么?”
何运辰叼着笔杆没说话,乔波贴过来继续说:“我打算去学那个播音主持了,听说报这个可以去外面上课,就是贵点。”
对了,自己还有学费的事情要考虑,艺术班显然是不可能了,先不说他没那个金刚钻,光是费用就够他头疼的了。
何运辰翻出上个周的考试卷,粗粗算了下文理各科的分数,感觉不学艺术这个分数也上不了什么好学校。
王锵领了报名表回来挨个儿发了,何运辰把它塞到书包的夹层里,开始算自己的那点存款。
陈温何改到这次周周清试卷的时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何运辰现在的分数虽然不是什么上游,但比刚开学的时候提高不少,已经脱离下游水平了。
看来这孩子还不是无药可救。
陈温何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个赞,陈老师还是很会看人的嘛!
班里的分科报名表都陆陆续续交上来了,陈温何翻了翻没找到何运辰的。
看到报名表最后一栏“家长意见”那里,陈温何忍不住心里酸了一下,何运辰哪有家长可以提供意见啊。
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陈温何看见9班教室的灯还亮着,门口的楼道处有个黑影。
“同学?”陈温何上前叫了一声。
何运辰回头跟她打招呼:“陈老师刚下班啊。”
陈温何“嗯”了一声,何运辰依旧趴在栏杆处没动,搞得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陈温何问。
“想事儿。”何运辰说。
“怎么了?”陈温何接着问,“是生活上有困难吗?”
“没。”何运辰笑笑。
“我看了你这次的成绩,有进步。”陈温何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运辰偏头对她笑笑:“啊。”
陈温何见他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便准备走人。
“今天王锵说他梦想是b大,乔波个傻逼就梦想在大学谈恋爱。”何运辰语速慢了下来,“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这种东西,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像我这种混蛋谈不上梦想吧。”
陈温何静静听着,何运辰接着说:“我从小到大唯一想过的就是离开这儿。”
“如果你按照现在的速度来提高成绩,考一个大学没问题的。”陈温何安慰道。
接着她想到了分科表,问他:“分科表你还没交。”
“嗯,没想好呢。”何运辰回。
“没有你感兴趣的科目吗?”陈温何问。
“没有。”何运辰抬头想了想,“陈老师有什么建议吗?”
“文科考验记忆力和耐性,理科考验逻辑,你可以考虑自己适合什么。”陈温何本来想说就你那脾气还是不要选文科了,但秉承着教书育人的态度她还是咽了回去。
“我小时候,我妈跟我爸…算了不说这事,反正他俩吧对我影响挺大的。”何运辰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我小时候啊,啧…想过当个什么,公职人员,最好是警察,这样我就能解决家里的一大半问题,比如说他们俩打架的时候有警察肯上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而不是随便调解一下走人。”何运辰顿了一下,“但是后来阿启哥…就我们小区对面那个小卖部老板,您还记得吧?他说像我这个情况不能考公,哈哈。”
说完后他自己先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
陈温何跟着一起笑了一下,说:“你可以考法,当律师。”
何运辰愣了一下:“律师?”
“嗯,律师。”陈温何说,“法律相对而言比较公平,不考虑出身。”
“得了吧,您之前还跟我说分数最公平。”何运辰笑笑。
“一样的,分数是基本,法律是武器。”陈温何不由得暖心班主任上线。
何运辰想到那天晚上:“对,刚好可以改掉我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毛病。”
陈温何面上一热,她知道何运辰是在打趣,其实那晚她自己也很生气,周围那么多人,只有何运辰出面维护自己,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感激的。
这个社会真的很奇怪,刘衡家庭体面,但人品烂得一塌糊涂。
她抬头看向少年的侧脸,这个何运辰看上去破烂不堪,内里却直白。
像只泥潭里的迷途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