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灯感觉有蚂蚁在顺着自己的背脊往上爬。
她硬着头皮想解释,但浓烈的杀气不等她开口就扑面而来。
完了。
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多想,萤灯跳起来就往他的方向一扑,左手用力地抓住酆玄企图拿剑的右手。
“消消气,消消气。”她拼命地制止他的动作,“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本来么,突然掉到子半城,她连个心理准备也没有,又不是故意要骗人。
酆玄眼神冰冷又空寂,像暗无天日的幽潭,连光都再无一丝。
他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右手持续往上,想抽出背在身后的星回剑。
然而,手抬到一定的高度,突然就抬不动了。
他垂眼,看向她捏在自己腕间的手。
萤灯是想阻止他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与这人力量差距悬殊,没抱太大的希望,但不知为何,这手一捏上去,竟像是长在他身上了一般。
她试着松开,结果力道全卸了,手也还是固定在他的腕上。
嗯?
酆玄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他皱眉,企图强行将她甩开。
“啊!”萤灯痛呼。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二位,二位。”旁边热心的围观群众又开口了,“粘上了是轻易分不开的。”
“为什么?”萤灯眼泪汪汪地回头。
指了指远处城墙上的字,他们解释:“荒鸡城,俗称一碰就粘城,任何神仙到了这里都不能彼此接触,否则就会像你们现在这般。”
酆玄:“……”
他分外烦躁地左手抽剑,想将手给砍了——当然,是砍她的。
“不至于不至于。”萤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肯定有别的办法。”
“办法是有的,但你们得等。”旁人道,“再过十九日,城主就出关了,届时城主府附近会发放释怀丹,一人一半吃下去就好了。”
还要等十九日?
酆玄提起了剑。
“上神!”萤灯大喊一声。
他冷冷地撩起眼皮。
面前这小仙像是怕得紧了,小脸苍白,眼睛倒显得分外地大。
她哀哀地看着他道:“砍我的手,您也疼,何必呢?”
“我不怕。”
“我怕啊!”她瞪大眼,“我这人倒霉、脆弱、还不好养活,琴中剑的小口子都能要了我半条命,您这星回剑不直接送我下轮回?”
“我轮回不要紧,百年之后又是一个低阶小仙,但上神您不一样啊,您这万年的修为没了多可惜不是?”
“再说,岁华可还没死呢,若知道您轮回重来了,他还不得踩在您头上跳恰恰?”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这话其实挺有理的,他现在绝不能给她这个小仙陪葬。
但是,酆玄心里不舒坦。
他垂眼,故作阴森地道:“我就是要看你怕。”
说着,手上的星回剑缓缓下落。
萤灯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她脑海里飞快地开始组织措辞,想着从哪个角度劝他更容易接受,激将法亦或是换位思考——
杀气腾腾的剑刃已经抵在了她的肌肤上。
组织个鬼啊。
萤灯抬起右手就抓住了他左手的手腕。
酆玄动作一滞,接着脸色就难看起来:“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我一个随时都要被噶的小仙还能做什么!”她面容扭曲地笑了两声,接着整个上身都贴在了他胸膛上。
“砍吧。”她昂起头,“从您自个儿的心口开始砍。”
这始料未及的发展。
酆玄愣了片刻,跟着就气笑了:“你这人,别的不会,耍无赖的本事倒是出众。”
“谁想耍无赖,这不都是没办法?”她越想越气,“但凡我有你这般决定别人生死的本事,我也堂堂正正做人。”
“你撒谎骗人还有理了?”
“我撒什么了?我说爱你,你信吗?”萤灯瞪他,“你既然一直没信,那我被子半城控制着说的反话,又能叫撒谎吗?”
“……”酆玄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
他皱眉道:“不是指这个谎。”
“那是什么谎?”
酆玄垂眼:“你说我的仙气,是高阶的仙气。”
“对啊,我说的。”萤灯道,“说事实也叫撒谎?”
“事实?”他疑惑。
“在风四海的屋顶上我破境了,不再会被强制说反话,说的可不就是事实了么!”萤灯气得跺脚,“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誓那一句,那个情况是因为……”
酆玄慢慢松开了眉心。
他想起当时五雷落下,这个小仙欣喜万分的模样,的确是破境了。
破境之后她才被鸦色的仙气浸染,所以后来对他仙气的欣喜和向往,也都不是装的。
包括现在,她愤怒地张嘴叽叽喳喳,身上都还紧紧地拢着那乌黑的气息。
不是因为子半城的特殊限制才接纳的。
心里的膈应慢慢消失,他重新听见了她的声音。
“……所以,我这是在保咱们两个的命。”
“好了。”他啧了一声,“吵死了。”
萤灯闭上了嘴,委屈得脸都皱皱巴巴的。
还嫌她吵。
长嘴的角色在剧里有多难得他压根就不知道!
捏诀收起地上烧焦的莲台,酆玄带着她一起大步往城里走。
两人半个身子都粘在一起,走起来十分费劲,萤灯扑腾了两下,干脆将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借力。
这一踩,两人的脚也就粘在了一起。
萤灯:“……”
她哭丧着脸抬头:“要这样保持十九日?”
酆玄没好气地道:“是。”
他想过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找地方打坐个十九日也挺快的。
“可是,可是。”她耷拉着眉毛,泫然欲泣。
酆玄眯眼:“我尚没有嫌弃你,你倒是对我有意见了?”
“不是有意见,是我……我……”脸上涨红,她扭了扭身子,“我背后痒。”
酆玄:?
还想他替她挠痒痒?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