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

第15章 昙璿王妃,雍羽 每周赠币

曲水兰亭处,风景秀丽,庭院开阔。

环顾唯见杨柳依依,春日的暄煦似轻纱般覆了世间,温暖而美好。

贵族女眷们齐聚于此,或三五个围在一起谈笑风生,或临水自立、倚树独憩,或已先一步入席,总归都在等待宴会开始。

每年的沐兰节,男女不同席,女眷宴席通常位于庭院,午后起始,黄昏结束,女郎们品茗交谈,食些佐茶点心。正式的沐兰宴,则是晚间在大殿内进行,天子与百官宴饮餐叙。

依照往年惯例,女宾之宴,自然由贵嫔冯月仪亲自主持。

自文昭裴皇后薨逝,天子曾言不再立后。凤印移交至品级最高的冯贵嫔手上,后宫内大小事务实际都由她打理。

冯月仪乃司徒冯犀之女,便像每个出身渤海冯氏的女子一样,注定入宫为妃。

她今日薄施了胭脂与妆粉,浅笑温雅,从眼角眉梢到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柔和温婉。一身湖蓝色华服雅致得体,上有精美的联珠纹,更衬其人霞姿月韵。

裴西遒率羽林卫来时,冯贵嫔尚未入座。

“参见贵嫔,”裴西遒向她行礼,“臣奉陛下之命,特呈来东海郡进贡的珊瑚树十只,供夫人女郎们观赏。”他停顿一下,又道,“午时御苑有兽逃逸,险些伤及太子。虽已抓捕归笼,但事态未定论,沐兰宴又扫兴不得,陛下便命臣,在曲水兰亭附近布下羽林卫,保护各位女眷安危。”

“那就有劳裴中郎将了。”冯月仪颔首微笑。

裴西遒再度行礼,转而去指挥羽林卫分布。

冯月仪也转身准备落座。

身后传来女声:“贵嫔可有听说,今年沐兰宴,昙璿王府也会参加?”

来者是贵华夫人,凌蕙质,尚书令凌俭之女。

“昙璿王携王妃回到平城,自然是要参宴。”冯月仪答。

凌蕙质则浮躁道:“一个荒淫残废的王,和他那堪称‘褒姒’、‘末喜’的妖妃?不得将平城搅得乌烟瘴气?此女将至,好端端的沐兰节,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

冯月仪蹙眉,轻声开口,话音温婉:“听闻王妃身世可怜,同为女子,你我何苦将其恶意揣度?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耳听,就非虚了?”

说罢,她淡然行至坐席,缓缓就坐。

凌蕙质盯着她的席位,眼神又冰冷了几分。

宴席的主位共左右两席,其一是掌凤印的冯贵嫔之座,另一个,则是当朝长公主的尊位。

她凌蕙质纵为天子宠妃,还育有皇子,却都不能坐在那样尊贵的席位上。

“想也知道,贵嫔定不在意,”凌蕙质落座次位,笑嘻嘻眯起眼眸,“人都说,那妖妃惯会卖弄风骚,勾得全天下的男人心智迷乱、拜倒其裙下。贵嫔可从没这样的本事,也就难以想象,若此女撩人成性、寻机勾引天子,该是多么令人忧心。”

冯月仪没作理会,一旁的李婕妤反而冷哼一声,一针见血道:“我看最忧心的,应是凌贵华自己。贵华是怕,美貌被谁比下去,或是有谁再吸引了天子的目光,夺走贵华的宠爱罢?”

凌蕙质恼羞成怒,下巴都在颤抖:“我有何惧?陛下对我的瞩目,是分不走的!总好过有人,不承恩宠,子嗣无缘,成天掌着六宫之权又如何,还不是白白操劳的命——”

“长公主到——”有宫人立在拱券门楼下,高声通禀道。

四下立刻静默了下来。世家妇人与妃嫔们左右列作两排,恭恭敬敬地略微低首。

冯月仪端庄起身,离席往前迎去。凌蕙质不甘其后,也匆匆站起来相迎,露出一副谄媚的笑。

众人只见,在无数宫人的拥簇下,一道身影踏入庭院,发髻珠翠琳琅,身姿高贵优雅。

她有着深邃立体的眉目鼻唇,妆浓却不喧宾夺主。一身鲜明的黄色华服,长裙曳地,裙上绣着牡丹花与祥云的纹样,分外华美绮丽。

扶光长公主,天子长姊——元珺炆。

姿貌之绝伦,气韵之摄人心魄,宛如仙露明珠,独一无二。

“相隔甚远,便听得此处,仿佛有争吵?”

“长公主殿下,妾与冯贵嫔正在谈论……那位神秘的,昙璿王妃,”凌蕙质赶在其他人之前,争先道,“妾素闻此女寡廉鲜耻、秽名远扬,未免担心……她从昙璿郡祸乱到平城,可冯贵嫔却替那妖妃说话……”

元珺炆听罢,微微一笑,面向冯月仪。

“贵嫔与贵华,天子后宫中,品阶至高的两位夫人,莫为无足轻重之事伤了和气,教人看了笑话。”

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般,神情幽深:

“我大魏的女子,或骁勇果敢,或知书达理,或名贵如牡丹,或清纯如莲,或常自比于梅兰竹菊,各有各的骨气,各有各的骄傲,”

说到这里,长公主忽然转了话锋。

“自是不曾见过,柔弱无骨的‘菟丝花’——羸弱,浅薄,独活不得、非得依附男人汲取养分,天性缠人吸人血,一个劲儿地往上爬,”

她眉目平静如止水,唇角却浮起浅笑,似叹惋道:“本宫时常劝导年轻的小女郎,做人莫学‘菟丝花’,那样生存,有何意义呢。”

四周传来附和的谑笑声,此起彼伏。

突然,元珺炆身后的内侍被什么人强硬地冲撞了开来。

未等她返身,眼角余光闯入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元珺炆猝不及防,肩膀被什么人狠狠顶撞,力大得令她踉跄一步,险些栽倒旁侧。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站稳,目光幽幽,平静前望。

独见一袭红衣,信步直前,头不回、步不顿,强势地攥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厢,羽林卫在周遭布控好守卫,珊瑚树也在裴西遒的监督下安放妥善。

他正欲率军离开,却被庭院内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远远一瞥,裴西遒只觉得那红衣女子有点眼熟。

但很快,不久前才拓印进心底的面孔与身姿,一下子浮现眼前。

她现下的打扮,全然与午后大相径庭——若说当时的她,是清澈的溪,皎洁的月,是漫天落英中最纯质的美好。

此时此刻,竟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似浓醇的酒,炽烈的火,似昂首于黄泉途畔的曼珠沙华。

绛衣胜红莲,弯曲曲蛾眉扫黛,慢松松云髻高盘;艳妆浓抹,堆叠绮罗,不仅无显庸俗,偏与那精绝的姿容相得益彰。

“你是谁家女眷?如此的没教养!”

“何人在此放肆!胆敢冲犯了长公主?”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纷纷投向那女子。

她却对质问与冷眼视若无睹,只自顾自往前走,始终挂着百媚纵生之笑颜。

每一步,袅袅婷婷,风风韵韵;每一瞬,脸衬艳霞,万种妖娆。

绚丽而招摇,张扬而明艳,便是令群芳百花皆自惭逊色。裴西遒遥望着她,视线竟无法从其身上移开半寸。万物仿佛顷刻间静止——风静,云停,声息,鸟无鸣——可他的心却还在怦然跳动,愈发强烈地跳动着。

但见她在空地处站定,微抬起小巧的下巴,略侧目回望;再开口时,用着足以令所有人听清的声量。

一字一顿,矜傲地报出了名号:

“昙璿王妃,雍羽。”

嗓音妩媚,犹如仙乐般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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