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太太一大早起来右眼皮子就直跳,跳的她心烦意燥,看舒映在那里慢悠悠做饭就更是不满,骂骂咧咧道:“你把红薯洗洗扔锅里一块煮熟了不就行了,还削皮削来削去的,躲懒呢!”
在公共厨房的舒映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要煮红薯粥,削皮不费多少事,煮出来味道好些,不过婆婆一向是不在乎饭菜口味的,省粮食能吃饱就行。
这一片住着的一大早都赶过来柴火房做饭,舒映不想招人看,便默不作声快点把最后的红薯削完切块炖上了。
炖上粥,把白菜切一切,稍微放点猪油一炒……
林家老太太看着她放猪油,尖酸刻薄的眼又瞪了瞪,刚想骂,外面传来车铃声。
“林家的,林家的!出事了!”
老太太心头狠狠一跳,转身就往外走,舒映也拿围裙擦了擦手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林家老太太不知道听到什么消息,正在哭天喊地的嚎。
舒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早起遛弯围过来的邻居们摇头叹息,“林家老大咋就在工地上摔下来了呢,人啊,这命……”
“当场人就没了?”孙大婶拽着报信的人问。
“这还能有假,五层楼高,当场就没了!”
人没了……
林少国怎么就能没了呢?
“小舒,小舒你也别太难受啊,这都是命,唉,可怜啊。”有人看着呆怔的舒映,便出声安慰。
舒映恍惚中听见婆婆哀嚎:“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大儿啊。”
她好像就跟这凄惨的场景脱离似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半夜没睡醒,做了个梦。
可林家老太太坐地嚎了一会儿,余光扫见她没反应跟个木头似的,当下就跟找到了出气口一样,站起来就冲向她扯着她咒骂:“你丈夫死了你连滴眼泪都没有,你还是当人媳妇的吗?我看你就是那个扫把星,嫁进我们家才两年就把我儿克死了!”
“你还我儿,还我儿子!你个克星!”老太太对着舒映又打又骂,她力气大,舒映整个胳膊像是被拽断了一样。
这疼意也就把她从恍惚中拽了出来,她看着婆婆哭丧,看着周围人同情可怜的目光,心中瞬间染上一丝寒意,彻骨的寒。
林少国是真没了。
但她还是哭不出来,相亲结婚总共见过几面,结婚后他就去外面务工了,一年到头才回来那么一次。
说实话,她跟这个结了两年婚的丈夫,不熟。
但有丈夫,她就能在林家过下去,没了男人……她看着撒泼朝她泄愤的婆婆,再想到那个严厉霸道的公公,还有年幼的小叔子小姑子……
舒映如坠冰窖,只下意识的想,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该怎么熬。
“林大娘你别朝着小舒出气啊,少国是可惜,但是小舒嫁到你们家两年可任劳任怨的,又是照顾老的,又是照顾小的……你儿子没了,你不能再把儿媳给祸害没了。”
有人上来拉林大娘,还对着舒映道:“你也不知道躲躲,就这么让她打,打坏了还怎么办,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她就心疼小舒,还那么年纪就没了男人,寡妇多难当啊?尤其她还没个孩子牵着绊着。
唉。
舒映也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从警局带着林少国的工友来家里,出事的原因他说就是林少国灭睡好早上上工的时候没系好安全绳,踩空了。
这个天也经不得拖,没法把遗体送回老家,他们工地老板把人后事给办了,托付他把骨灰带回来葬入祖坟,落叶归根。
众人都趴着墙头,不忍看,但又都想知道林家这日子以后该怎么过。
林家老太太就抱着工友送上来的小盒子哭,哭的涕泪横流,被从厂子叫回来的林大爷疲惫严肃的坐在椅子上抽旱烟。
林家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儿子和八岁的小姑娘,都躲在屋里,他们这个年纪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过年会给他们买水果罐头和新衣服的大哥死了。
小姑娘噙着泪,低声的哭。
舒映就坐在饭桌旁,低头沉默不语。
那工友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上前要递给舒映:“嫂子,这是工地老板给的补偿金,你收下。”
舒映低垂的眼眸就看见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她还没出声,一道身影快速过来把牛皮纸袋抽走了。
“这就是我儿子的补偿金?我儿子在工地上出了事,补偿金要是少了我们可不乐意!”
林家老太太已经把骨灰盒放下了,两眼猩红的盯着牛皮纸袋。
被抢走牛皮纸袋的工友,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