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疗愈精神病院。
简樱木然地听着医生例行的询问。
“姓名。”
“……简樱。”
“你觉得你是个正常人吗?”
这个问题,让简樱的身形猛地一颤,双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就像这七年来无数次回答这个问题时,身体自动做出的反应。
“我是。”
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这七年,简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是个正常人。
可每次她这么回答,得到的永远只有那冰冷的三个字,“你不是。”
出乎意外的是,医生却没有反驳,他随意在某一处打了个勾,“恭喜你,简小姐,你可以出院了。”
简樱瞪大了双眼,盼了七年,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此刻她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捆绑了她七年的束缚带被解开,手腕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两道深深的勒痕。
简樱什么也没收拾,径直走出了这囚禁了她七年的牢笼。
站在外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一切美得如梦如幻。
直至她望见不远处立着的那抹身影,呼吸霎时凝滞。
那是她痴恋多年的未婚夫,秦彦辰。
曾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掌心呵护之人。
亦是亲手将她送入那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囚禁她七年之久的人。
凛冽秋风掠过她单薄的病号服,勾勒出她纤弱腰肢。
下一瞬,男人似有所感,缓缓转头,眼底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但很快,简圆在病床上那憔悴不堪的模样,让恨意如潮水般再次淹没了他,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简樱吃痛,哀声道:“彦辰,你放开我,我疼……”
秦彦辰脚步顿住,眼神如鹰隼般犀利地扫向她,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你的疼,连圆圆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简樱的心似被利刃狠狠刺中,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被困于此的七年,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唯一法则。
低头能换来一口吃食,服软能让护士停手,说对不起时蜷缩成一团,能让落在身上的拳头稍轻几分。
她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简家千金。
如今的她,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只因她是个冒牌货!
她的生母是简父出轨后抛弃的女下属。为报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她将简樱与简家真正的千金调换,直至十九岁那年一场意外车祸,真相才大白于天下。
自那之后,关怀备至的父母,宠爱她的哥哥,深爱多年的未婚夫,皆离她而去,对她满心厌恶。
即便她从天堂坠入地狱,亦是这场换婴事件的受害者。
在外人眼中,她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而简圆却替她受了多年的苦,遭尽小三的虐待与白眼。
十九岁到二十一岁,简家将她当作下人使唤,动辄打骂,让她活得猪狗不如。
可在简家看来,三年根本不足以赎罪,于是他们又称她精神失常,将她关进精神病院七年。
秦彦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简樱。
面色苍白如纸,下巴尖尖,眼皮浮肿,身上伤痕累累。
秦彦辰眯起眼睛:“简樱,你不会还在做我会与你在一起的痴梦吧?”
简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竟似害怕般抱住头:“我不敢了,别打我……”
曾经的她,也曾被秦彦辰炽热而深情地呵护、爱过。
可九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忘却了她。
简圆此时跑到秦彦辰面前,称他们才是相爱多年的情侣,只因她身份卑微,秦家反对,才低调相恋。曾经的哥哥简司南也出来作证,还将简樱描绘成一个死缠烂打的心机女。
秦彦辰看着简樱害怕的反应,心脏似被什么扎了一下:“装什么,我何时打过你?”
他确实未曾打过她。
他只是让旁人代他行事。
简圆在外被病痛折磨时,她也在被护士折磨。
他们说,是秦彦辰吩咐的,简圆所受的十分痛苦,简樱势必要承受百分!
秦彦辰掐着她下巴冷笑:“简樱,你生下的那个野种,被你送到何处了?”
听他提及孩子,简樱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这七年漫无边际的折磨囚禁,若非想到孩子还在外等她,简樱恐怕早已崩溃。
秦彦辰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孩子。
定是简圆出了事。
“我不知道。”她瑟缩了一下,五官因秦彦辰拽着头皮而有些变形,“我连那人的联系方式……啊!”
“简樱,你嘴里还有多少谎言!”秦彦辰声音阴冷,“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都要生下来,你舍得如此轻易将他送走?老实交代,圆圆在医院等着用肾救命呢!”
果然是为了简圆!
简樱眼中浮现出绝望:“我给她抽了三年的血还不够吗?究竟要怎样,你们才肯放过我……”
“饶过你?谁又肯饶过圆圆?若非你那狠心的娘暗中调包,害得圆圆自幼体弱多病,她又怎会小小年纪就躺在医院里与死神抗争!简樱,这是你欠她的,这债你一辈子都还不清!说,那个孽种藏哪儿了!”
他不过才七岁,简圆却要取他的肾,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用我的吧。”简樱紧闭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用我的也是一样的,好不好,阿辰,别对孩子下手……”
“你的?”他用手背轻拍她的脸,笑得满是嘲讽,“你以为我没考虑过你吗?简樱,若不是你和圆圆的配型不匹配,我早就让你去医院给圆圆捐肾了!”
简樱眼中满是绝望。
她绝不可能将孩子的下落告知秦彦辰,那等同于亲手将孩子推向死亡!
她颤抖着重复,“我真的不知道,阿辰,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放我离开好不好,我保证……”
“别跟我提从前!我们之间没有从前!”
见她竟还敢撒谎,秦彦辰怒不可遏,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简樱的手臂擦过粗糙的石面,顿时鲜血直流。
秦彦辰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
看着简樱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的心竟也微微颤动,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扶起她……
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这股奇怪的冲动。
直至简家大哥打来电话。
“接到人了?”
秦彦辰瞥了一眼地上惊恐万分的简樱,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她不肯说出孽种的藏身之处。”
简司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简樱瞪大了眼睛,听到曾经无比宠爱她的大哥说道。
“把她带到第一酒店的顶层关起来,她患有幽闭恐惧症,关她一天一夜,我不信她还不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