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没有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一连串的命令珠炮般砸了出来。
“钱老板,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做。”
“第一,立刻放出风声。就说你胆小怕事,为了保命,连夜把府里的‘贵客’,送到了城西那家废弃的蚕丝坊里避风头。消息要散出去,要传得有鼻子有眼,越真越好!”
“第二,把你府上所有能打的护院全都叫来,挑最精锐的二十个。弩弓,有多少要多少,箭矢全部备足!”
“第三,准备一百桶火油,一百袋石灰粉,还有足够多的滚木、绊马索。一个时辰内,我要在蚕丝坊看到这些东西!”
钱万金听得心惊肉跳,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他二话不说,一抱拳,眼睛发红:“少主放心!就算是把小的这点家底全搭进去,也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说完,他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忠叔和沈清辞。
忠叔看着沈清辞,眼神复杂。他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清辞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道:“忠叔,我们没有退路。从踏出沈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踩着敌人的尸骨往上爬,要么变成别人脚下的垫脚石。”
她转身,走到屋角的一个大沙盘前。这是钱万金用来推演商路的玩意儿,此刻却成了她的战场。
她拿起一根细木棍,开始在沙盘上勾画。
“陈氏蚕丝坊,三进三出,院墙高大,内里全是木质结构,主体建筑更是一个巨大的筒子楼,布局复杂,藏匿点多……”
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是个绝佳的葬身之地。”
她用木棍在沙盘上画出蚕丝坊的简易模型,然后开始插上小旗子。
“忠叔,你看。这里,正门入口,他们肯定会从这里进来。我们在门后房梁上藏两名弩手。门轴上抹上火油,再挂上铃铛。他们一推门,不等站稳,就是一轮迎头箭雨。”
“这里,是天井。两侧厢房的屋顶,各埋伏五名弩手,组成交叉火力。天井地面洒满石灰粉,一旦他们冲进来,漫天粉尘会瞬间让他们变成瞎子。”
“还有主楼,那里全是废弃的蚕茧和桑叶架,干燥易燃。把大部分火油都浇在这里。一旦他们被逼入主楼,我们就把所有出口一把火封死……”
她一边说,一边用木棍在沙盘上点着。
陷阱区,伏击点,火力覆盖范围,撤退路线。
一张针对鬼影小队的天罗地网,在她的勾画下,变得清晰无比,森然可怖。
忠叔站在一旁,已经完全看呆了。
他跟在沈老将军身边戎马一生,自问也算见过大场面。可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子,在生死一线之际,能有如此冷静的头脑和狠辣的布局。
她不是在逃命。
她是在设局,在指挥一场以弱胜强的歼灭战!
忠叔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战意和狂热。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少主运筹帷幄,忠叔万死不辞!”
沈清辞将木棍往沙盘上一插,转身走向窗边,推开了窗户。
外面,夜色如墨。
济州城已经陷入沉睡,只有偶尔几声犬吠,显得格外空旷。
可在这片寂静之下,致命的杀机正在疯狂涌动。
“他们来了,我们就好好招待。”
她的声音混在夜风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夜,越来越深。
城西,废弃的陈氏蚕丝坊里,一片死寂。
二十名钱府精锐护院,身穿黑衣,手持劲弩,如同雕像般潜伏在各个预设的伏击点。空气里弥漫着火油刺鼻的气味,混杂着旧木头腐朽的味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沈清辞隐藏在主楼二层一处破损的窗口后,静静地注视着外面那条通往蚕丝坊的唯一小路。
她像一名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那一刻。
忽然,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断裂的声响。那是她让人在路上布置的细丝绊线被触发了。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抬起手,对着黑暗中的各个角落,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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