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瑄闻言停下了脚步。
余扬沉吟，“后期处理吧。”
欧雅泫不悦，“这么冷的天，又是淋冷水又是下跪，现在还得附带磕头，这样下去要把人折腾病了。”
郭瑾茹也脸色难看，“邵导，羽瑄本来发着烧，磕头的戏份要是也来真的，她身体怕吃不消。”
“真情实感才能感染人。”方雨濛撇嘴，“昨天比今天气温还低，我不也跳冰湖拍了场戏吗？怎么到她就不行？做不到一视同仁，剧组也难以服众。再说了，做演员哪儿有不辛苦的？自己可以上场的事，就不必要麻烦拟声人员了。”
邵海峰没反驳方雨濛的话，他也有自己的考量，磕头的戏份冲突强烈，比的就是双方的爆发力和气场，如果秦羽瑄愿意真磕，那是再好不过的，“秦羽瑄，你看……”
秦羽瑄的眉梢眼角都淌着水，发套跌出的几缕假发散乱地耷拉在肩上，她冷得牙齿打颤，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费好大的劲儿，僵麻的舌头才发出有些结巴的声音，“没关系的，我、我磕。”
在棚里读剧本的颜姝目睹这一幕，淡淡地挑了挑眉，边上的助理给她充好暖手宝，见她嘴角微微翘起来，还以为是她读到了有趣的地方。
***
“第七集三十一场action！”邵海峰一声令下，三人各就各位。
方雨濛着绫罗绸缎，与大雨中湿漉漉的秦羽瑄形成鲜明对比。
“让我好好想想……”方雨濛走下两级台阶，飘落的雨水打湿了她绣着桐花的丝履，丫鬟在身侧为她撑伞，忽道：“李秀宁，看在你诚心求人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个机会，你若在此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考虑救你弟弟。”
秦羽瑄抬起眼眸，那极其复杂难解的一眼，涌动着愤怒、犹疑、挣扎、不甘、妥协的暗光，这些杂陈的情绪最终沉积成破釜沉舟的决然，犹如一把出鞘的剑刃刺得方雨濛眼瞳微缩，趾高气扬的气势居然不自觉地被削弱。
摄像机前的三位大导如身临其境，都被秦羽瑄的演技张力带入了戏中。
“好，我磕，还望阮小姐切莫食言！”秦羽瑄惨淡轻笑，甘为亲情折腰的无奈跃然屏幕，又因为她毫不拖泥带水的俯身动作，延伸出了为弟弟摒弃尊严的洒脱，引人无限怜惜和心酸。
方雨濛得意洋洋，“那就快点，磕得越大声，我心情就越好。”
秦羽瑄紧紧地抿唇，深吸一口气，脊背弯了下去。
“三小姐！”欧雅泫哭喊。
“砰——”秦羽瑄的额头磕上青石板，震开沉闷的声音。
方雨濛正要说台词，倏然抬起衣袖掩鼻，“阿嚏——”
三位沉浸在剧情中的大导被这一声格外不合时宜的喷嚏声弄得云里雾里，余扬最先醒过味儿来，“方雨濛你搞什么鬼？出戏了知道吗？”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方雨濛捂住口鼻，黄莺般婉转的音色瓮瓮的，“实在对不起，我们再来一遍。”
秦羽瑄额头钝痛，但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点点头，“好。”
欧雅泫不乐意了，她不像秦羽瑄，剧中的阮芊芊为了折辱李秀宁，故意叫杜玉凝不准陪跪也不准陪着淋雨，所以她并没受什么罪，但也看不过方雨濛屡次借题发挥刁难秦羽瑄，“方雨濛，你有完没完？真以为大伙儿瞎眼？”
“我都说了自己不是故意的。”方雨濛无辜，“戏服薄了些，我免疫力不好还有错了？”
“羽瑄发烧也没见比你娇气！”欧雅泫不甘示弱。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余扬满面郁色，“方雨濛，我们今晚为你一个人来来回回耽误了好几个小时，你可是拿过影后的，演技是纸糊的？素养是吹来的？”
饶是平素笑呵呵的邵海峰此刻也沉下了脸，“再来一遍，方雨濛，你可不能再出问题了。”
方雨濛悻悻地重归安排好的机位。
秦羽瑄又跪了下去，跪姿笔直端正。
邵海峰看一眼秦羽瑄，略微思索，道：“从磕头的戏份直接开始，前面那段，秦羽瑄发挥不错。”
方雨濛脸色骤变，想着自己只顾给秦羽瑄好看反倒影响了演技，也不敢再闹幺蛾子。
“砰——”
秦羽瑄洁白的额头磕在石砖上，抬起来时，沾上了一团淤泥，看起来滑稽又可笑，方雨濛十分应景地咯咯笑了出来。
“砰——”
秦羽瑄眸光坚定，并不觉得自己此时有多么的丢脸，她舍却自己的自尊却能换回胞弟的一条性命，牡丹独秀也好，女中豪杰也罢，那些所谓的虚名全都比不上李旸活命的机会。
方雨濛言语尖酸刻薄，“坊间传言生女当如李秀宁，没想到美名远播的李家千金，膝盖骨这么软！”
“砰——”
秦羽瑄磕下第三个响头，眉心泛着显而易见的红痕，清眸划过水光，她尽到了最大努力去救李旸，无愧于心又牵念胞弟的生死。
邵海峰敲着手里的剧本激动道：“Cut，完美！”
郭瑾茹急忙拿着大衣跑上前，还不等给秦羽瑄披上，她就一头栽倒在郭瑾茹怀里，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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