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命只有一次!
那举国上下都要好好奉承着的九五之尊眸色晦暗,一张刀刻斧凿般俊朗的脸,让人难以捉摸,他黑色的长袍曳地,薄唇紧抿成一条冷冷的直线,看着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臣子突然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宋奕,朕竟然不知道,朕的臣民百姓是靠你护着的!”
一句话寒气逼人,退在桥下的众人都不禁身形一颤,俊秀的脸庞眉头微皱,可身形依旧笔挺,纵然对面的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此刻她早就将生死抛在脑后,哪怕要再滚次钉板走过炭火她也绝不会有所犹豫!
“既然都是皇上的臣民,那皇上为何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宋家军当年奔赴漠北的时候,和你我年纪相仿,六年青春,都洒在了漠北荒凉之地,有的人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有多少年迈的爹娘日日盼望儿子能平安回来,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忠诚侍奉的人却早已备好了杀人刀!皇上这样对待宋家军,以后还有谁敢为您尽忠?!”
一番话铿锵有力,每个字听在别人耳里都是该杀头的死罪,可她是宋奕,被逼上绝路的宋奕,她只能拼死一搏,她也绝不会退让!
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闪,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压抑着怒火,一双深色眼眸似利剑般看着宋奕,“给朕让开!”
他长袖一挥推开宋奕,可她竟然直接伸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从没有人敢对慕修寒如此放肆,一双狭长的眼瞳孔陡然放大,他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宋奕,给朕放开!”
臣子怎敢犯上,纵然宋奕心中百感交集,她也不能再忤逆慕修寒。
目光相触,她的眼神满是悲怆与绝望,一双手漠然的松开,她眼梢垂下,眸中神色片刻间便失去了光彩。
慕修寒利剑般的眸光瞥了木然站立的宋奕一眼,绝情的越过她向桥下走去。
寒光交错间他腰间的白刃突然被她抽出,在慕修寒和底下众多禁卫军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剑柄雕刻着龙文的上好利剑已架在她脖子上。
“宋奕,你这是干什么?!”慕修寒脸上怒气愈重。
云萝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急得大喊,“奕哥哥!”
冷风吹起她的两鬓,那一袭白衣的人迎风而立,修长的手紧紧握着剑柄,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贴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望向慕修寒的一双俊秀的眼满是失望,“微臣知道谁才是皇上的心结,今日在此自行了断,只是宋奕死后,希望皇上可以放过宋家军,留他们在人世好好活着!”
站在石阶上的慕修寒冷冷一笑,他眸光冷冽的望向宋奕,眸色比之前更加浓烈森冷了几分,“宋奕,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们?!你带了六年的兵,你以为你一死就能一了百了?!”
宋奕眉心几不可察的拢了一下,她替跟着她驻守漠北十年的弟兄们心寒,“皇上,我比您更清楚,在宋家军的眼里,究竟什么才是他们的信仰!”
说着她手上用力,鲜血瞬间顺着脖颈流出。
“宋奕!你要是敢死,朕就让你的宋家军陪葬!”慕修寒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宋奕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就在她一怔的功夫慕修寒快步上前,一掌打在她身上,刀剑落地,宋奕也摔倒在地,噗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旧伤未痊愈又受了慕修寒一掌,可宋奕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连眉心都舒展开,因为她知道,宋家军有救了。
眼前印入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那上面金龙正对她龇牙咧嘴,她身躯微震,豁然抬眼,正好对上慕修寒冷冽如深潭一般的眸子。
像是看着什么不成器的人一般,慕修寒斜睨了一眼地上的宋奕,一甩衣袖背过身去决然的走下了花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似是说给身后的总管太监,“拟诏,宋家军骁勇善战,收编国卫军,由前副将景羽寂负责!”
之后的话宋奕再没听清,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宋奕恢复意识,她睁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竟然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奕哥哥,你醒了?!”云萝站在床边笑的惊喜。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装饰,和女子才用的淡粉色床幔,宋奕心下凛然,忐忑的想,这里八成是云萝公主的闺房……
床铺上好像有炭火烧着一般,宋奕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不愿意和云萝有过多瓜葛,本来太后就有意撮合他们,万一她在云萝房间过夜的事传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哎我说大将军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了!本来伤就没好又去惹事儿!”熟悉的声线响起,薛凌霄一脸埋怨的脸出现在面前,嘴里还止不住的叨叨着。
“你这天天的就是嫌我太清闲,今天外伤明天内伤的,”薛凌霄说着双手合十对着宋奕拜了又拜,眼神真挚的说道。“我求求您了宋将军,麻烦您下次别再受伤了行吗?你们宋家军那么多能人异士,下次换个人上行不行?”
再这样下去,薛凌霄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宋奕了。
宋奕唇瓣微弯,对于他的傲娇毒舌并不在意,倒是身边的云萝看不下去别人数落她的奕哥哥,牙尖嘴利的和薛凌霄斗嘴去了。
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听的宋奕脑袋疼,她趁俩人斗嘴斗的专注,起身披上椅子上的衣服悄悄离开了。
回到宋府,景羽寂早已等候在院子中,九尺身材威威风风的,粗眉舒展,小麦色的脸上笑意藏不住,再也不像之前来时那隐忍压抑的模样。
想必是圣旨已经传到了军营,他的穿着也不是副将打扮了,这下宋奕算是放心了。
“将军!”见她回来,景羽寂甩着膀子大步朝她走过来,一双大手激动的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弯下九尺身躯和她对视着,眉眼中都是笑意,“皇上下旨了,靖王走了,咱们宋家军以后吃皇粮了!”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上面怎么想的,让我做了宋家军的监军……我没做过官啊……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看景羽寂没自信的模样,宋奕笑了笑,伸手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越过他走向了庭院中央,“管你认识几个字,对兄弟们好就是了!”说着她难得的一展笑颜,脚下轻快的走进了长廊。
景羽寂听了觉得她说的对,一时再无顾虑,想再问她些事结果一转身,她已走到长廊拐角处,赶紧一边大叫着将军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宋宅南院的那对父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宋家军躲过一劫,恨的牙痒痒。
“爹,这狗杂种怎么劝动的皇上?都板上钉钉的事了,还能让他扳回来!妈的,真是撞邪了!”
宋燃一张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案台,他不像宋晓那样没有头脑,即便心中对宋奕有恨也不明说出来。
突然宋燃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满是算计的眼看向宋晓,“宋家军是活了,可宋奕要是窝藏逃犯密谋造反,你说皇上还让不让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