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

第三十七章 没有寄出的信 每周赠币

早上九点,殷殷办好了出院手续,跟着许章熙回了一趟殷家。

她的东西都在那里,其实绝大部分都可以不要,许章熙会给她买新的,但是她还有一些想要带走的证件和纪念物。

殷家门口,殷殷站在许章熙身后。

太久没有回过这个家,根本不敢轻易进去。

父亲去世了,下葬了,事情都是许章熙帮着操办的。

殷家人丁稀少,仅有的几个亲戚又都在国外定居,事发突然,等他们回到苏城,殷正夫已经被葬在了殷家墓园。

殷殷站在门口,感觉这个家阴森森的,有些恐怖。她不太敢一个人进去,不敢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家。或者,这也许已经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家,只不过是一栋装载着家的记忆的空壳而已。

里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一日三餐,没有爸爸与朋友在里面谈天说地,也早就没有了妈妈在里面与闺蜜们烘焙插花。

这里,不再是她的家了。

“带一定要带的,至于别的生活用品,我会给你再买新的。”

“嗯。”

“去吧。”

“你跟我进去吗?”

“那我陪你,走吧。”

许章熙手里拿着殷殷的钥匙,钥匙串上那一个Dior的小熊挂饰,是许多年前的旧物。握在手里,硌得谎。

许章熙打开大门,殷殷低着头闭上眼睛,她双脚定住了不肯踏进去一步。

他回头,就是看到这样一个坏掉了的殷殷,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刚才来的路上,她已经不太对劲,只是她掩饰得好,许章熙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

“殷殷?你去车上等着我。”

他把车钥匙给她,拍了拍她的肩。

“可是,你不知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那你告诉我位置在哪里,拿些什么东西,电话里跟我说?”

说着,他拿出一部手机递给她。

“我进去好了,等一下我们不是还要去看你妈妈和大哥吗?去得太迟不礼貌,我们还是快上去吧。”

“那进去了?”

“嗯。”

“家里的佣人都放假了。”

“嗯,那她呢?也不在吗?”

“黄花……她也不在这里。”

殷殷不关心黄花的去向。黄花她今年才三十出头,而且她是有姘头的人,不会没地方去,年纪轻轻也不可能会为父亲守寡,无所谓要在这里守着一栋空房子度过余生。没有必要,而且没有可能。

不过,殷殷心里为父亲觉得不值。

殷正夫生前对黄花不薄,除了不能在夫妻生活上满足她全部的需要,其他的方方面面都从来有求必应,而黄花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背叛,殷殷实在不能对她有好感。

作为一个女性,殷殷理解黄花的心情,甚至可以体谅她的一些苦处,但殷殷鄙视黄花这种东食西宿的做法,真是太欺负人了,太无耻了!

她看不起她,也绝对不想和她再有交集。

进门之后,许章熙和殷殷都没有换鞋子。屋子里门窗都是关好的,空气不流通,有些闷浊。

玄关旁,贴着墙壁的桌子上摆着一束插花,花全部枯萎,掉了满地的叶子和花瓣。

许章熙带着殷殷绕开了殷正夫的遗像,而且一直搭着她肩膀,不让她随便乱看。殷殷生性敏感,她其实知道许章熙带她从客厅的另一边绕路走的原因是什么。

这种小细节,往往让殷殷沦陷。这么多年的相知相处,许章熙润物细无声地照顾着她,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

经过佛台,殷殷想给殷正夫上柱香。

但其实她不敢,心里也不愿意真正去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很抗拒。一路上,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殷殷一路跟着许章熙走,像个鸵鸟,遇到坎坷,宁愿把脑袋埋在沙子里面。

可这里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些痕迹是无法磨灭的。殷殷想不看也避免不了。

上到三楼,推开卧室的门,殷殷有强烈的隔世之感。

许章熙也是,他以前可没少来殷殷的房间跟她厮混,熟得跟自己的房间一样,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门儿清。连殷殷的那些个秘密的小玩意,他也一清二楚。

这间房间里,有很多他们两人共同的记忆。

许章熙和殷殷在这里分享过许多值得开心的事情,甚至也分享过不便与人说的心事。总之,他们在这里交过心。

殷殷去衣帽间拉了一个行李箱,打开放在房间中间的位置,然后环视了一周,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一种灰暗的心情离开自己长久生活的地方。

许章熙坐在她的梳妆凳上靠着椅背,膝盖分开,手肘撑在腿上支起上半身,就这样看着她。

上一次来这里是两年前离别的前夜。

那时候,许家因故举家搬离苏城,许章熙一直以为这个地方跟他没关系了。而今再次踏进这个房间,中间的那两年空白的交集仿佛被压缩并且填满了。七百个日夜似乎才真的是变成了很短很短的瞬间,想念一个人的不适感被破镜重圆、失而复得的快乐取而代之。

殷殷把几乎所有的门和抽屉都拉开了,大面的衣柜、有十二个抽屉的储藏柜、书柜的玻璃门……她站在床尾,茫茫然地看着这些东西突然不知道该带什么。站在门外,潇洒得什么都可以不要,真正站在这里,才发现极其难割舍。

殷殷把自己所有的证件放进一个斜挎包,剩下的东西都在原位没动,然后有些颓丧地坐在床尾发起呆来。

许章熙也没有催促,只是坐了一会儿便看不下去了,他从那张白色梳妆凳上施施然起身,淡淡然走进衣帽间里帮她做。

殷殷房间装修的风格是欧式,随处可见建筑绘画与雕塑元素,主色调是象牙白,许章熙穿过过道的时候,殷殷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具有完美形体的古希腊雕塑。

古希腊人相信人与神共享相同的形体和性格,他就是这样一个拥有一具完美躯体的男人。再想到他是如何对她好的,殷殷在心里给许章熙留了一个很特殊的位置,她是把身心都交出去了。

许章熙前脚进了殷殷的衣帽间,殷殷后脚跟着进去了,结果不进不打紧,一进去就看见令人心脏都要爆掉的画面。

许章熙一脸禁欲气息,他手指却挑着一件桃粉色蕾丝胸衣,举着给殷殷看,脸上带着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微笑问了她一句:“好久不见,以前的B小调,现在是C大调?”

殷殷羞得满面绯红,笑着抢了下来。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对着一抽屉女孩子的衣物默默无言。想笑,但是都忍住了。

其实,昨天晚上抱着她的时候,许章熙就发觉了,确实是女大十八变。以前生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一个清丽的小妇人,清纯性感,惹人怜爱。

殷殷像极了她早亡的母亲,肤白貌美,纤腰盈盈一握。她长得美,美得令人不敢对她轻佻的那种美法,这也多亏了她的眼神和体态,不是妖艳风骚的那种风格,是乖乖女加冷美人的结合态。

许章熙看着冷淡,实际上血气方刚,殷殷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朋友,但也脸红心跳过,衣帽间里太热了,热得两人后颈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殷殷从第二层抽屉取出一个布袋子,装了七八套,然后外穿的衣服只拿了校服、睡衣和两三套日常穿的休闲服。

“好了,剩下的衣服,三哥你有空找人帮我搬过去好不好?”

许章熙“我还不如直接给你买新的,旧的就放在这里吧。”

殷殷:?

也不是不好,就是太破费了。

“那我岂不是又要欠你钱了……”

殷殷还没说完其实就已经后悔自己又触到了许章熙的逆鳞,他不喜欢自己跟他提及太多次钱的事,不喜欢她跟他划分得太清楚。

她怯怯看了一眼旁边某人的脸色,发现他只是笑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手里还拿着一顶驼色的大檐帽子,好像没生气,又好像在生闷气。

殷殷吞了吞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面前这只大猫的毛毛撸顺了再说。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太浪费了,柜子里的衣服好多都是新买的,一次都没有穿过!吊牌都没有拆掉!放在这里,不穿的话就过时了,是不是很浪费?我说得对不对?”

许章熙冷哼一声,貌似是成功翻篇了。

谁知,他把手中的帽子用力一盖,殷殷视线一黑,下一秒就是他用揶揄的语气说话:“最后一次原谅你,还有下次……哼!”

许章熙低头,唇贴着殷殷耳边好心提醒:“自己趴我膝盖上领赏,懂了?”

说完,许章熙无事人一样兀自出去了,留下殷殷在原地风中凌乱。

“暴君!”殷殷气鼓鼓地在心中骂了一句,脸上羞得又红又热,不知是抵触好还是期待好,他最近说话总这样让她难以招架。

等他离开了衣帽间,殷殷才把憋在胸中的那口气呼了出来,腿软得站不住,趔趄了几步,一头倒进衣服堆里,想捂住耳朵再也不听他乱讲了。

等她收拾好心情从衣帽间里出来,许章熙正身姿笔挺地站在她的书桌前,好像在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什么东西。

而书桌最左边的抽屉是拉开的,里面藏的可都是秘密,殷殷感到一阵惊悚,几乎一步就飞奔到许章熙身后,从他手里夺下了某样物品。

“不准看!”

殷殷把信件夺过来之后心虚地看了一下他拆看的是哪一封,信首日期是某年十月三十一日,她差点昏过去。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许章熙的生日,可想而知殷殷这个痴情的傻姑娘在信里面说了些什么,通篇,从头到尾都是难为情的话,被人知道,没脸见人的那种。

正因为内容太私隐,只是某种心情的胡乱抒发,她才写完之后自己收着没有寄出去的。从下笔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写给许章熙看,也根本没有想到有见光的一日。

现在……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呜呜……殷殷呜咽起来,简直无法抬头了。

干脆,她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罩住,当起了缩头乌龟。

许章熙一直在笑,一开始还在忍,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从无声地笑,到轻声地笑,再到大声地笑,他笑得肩膀抖动,胸腔共鸣。

他太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也不记得上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这两年时间里,他没有真正开怀笑过,就连强颜欢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一部分原因是他离开了苏城,离开了殷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一直在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每天的精神都很紧张。他一直生病,已经忘记开心是什么感受了。

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知道自己最黑暗的时候有人挂念,那种心情是很复杂的。其实,许章熙鼻子酸了,不想被殷殷知道,生生控制住才没有失态。

低头一看,抽屉里还有好几封这样厚厚的信件,没有封口,没贴邮票,没写寄收人和地址,甚至没有很明确的称呼,更没有姓名,全文只用第三人称“他”和第一人称“我”来指代。

殷殷写的那些事情尽管隐晦,但都是他们之前一起做过、经历过的,许章熙一眼就知道她在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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