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这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大哥，我认识你吗？还有，十二年前我才刚出生，你怎么就知道了现在的事情？套近乎也不带这样的吧。”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冲着我旁边的筐子努努嘴：“你挖这东西做什么？”
“我奶奶生病了，给她补补身子。”说着我又挥起了锄头。
对于陌生人，我一向都懒得多说话。
过了一阵子没有什么动静，我还以为他走了，不料他还在刷存在感：“你奶奶生了阴病，吃这些东西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不能根治，给你这个。”
他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块泛着碧色的西洋参。
一看就灵气很足。
我足足瞧了有半分钟，差点就想伸手去拿。
转念一想我和这人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我？
于是学着褚泉的语气文绉绉地说：“无功不受禄，你这么好心，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你很警惕嘛。”他故意凑了过来，将西洋参在我眼前晃了晃，“拿了它你奶奶的病就会好，怎么样？确定不多看两眼？”
像是在哄骗一两岁的小孩子。
我从小经历的事情就比较复杂，心智也比普通的孩子要成熟，不会被一点点好处引诱。
本以为那人觉得没劲就会自行离开，谁知道他还赖着不走了：“给你好东西你不要，以后也别后悔。”
“我想我拿了你的东西才会后悔。”我又刨出来一根西洋参，数了数框子里总共有五根，当下满意地收起锄头，准备去找爷爷汇合。
当我背起背篓自顾自地下坡，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丝叹息。
回到家里，爷爷就开始熬汤，顺带着夸了我一嘴：“木妮儿不错啊，挖了六根西洋参，比爷爷还多两根。”
“爷爷年纪大了，不如我力气大，嘻嘻……”我自然而然地接话，刹那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爷爷你说我挖了六根？”
“对啊。”
“爷爷你没看错吧？”
“没有，我数了好几遍呢。”爷爷非常确定。
那也不对劲，我明明记得我挖了五根，多出来的那一根是从哪里来的？
黑袍子的身影从脑海闪过。
我掂着勺子在锅里扒拉半天，里面除了西洋参就是红枣桂圆，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
爷爷大约看我翻找的动作比较暴力，心疼地说：“你小心点，西洋参一会儿都被你戳烂了。”
“不会的不会的。”
我撂下勺子，又去筐子里面找，其余的西洋参也都长得差不多，并没有泛着碧色的。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带着些许不安，我将参汤盛在碗里端给奶奶。
一连喝了三天，奶奶的身体状况还真的一点点好转起来。
第四天她已经能下地了，腿脚比先前还要利索。
看着奶奶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我也渐渐放下心来。
南面第二扇门开了，褚清平从里面出来，大步流星地到了奶奶身边跟她说着什么。
像是在商量结亲的事情。
果不其然，过了没几分钟奶奶侧身招呼我过去。
待我挤进他们中间，褚清平就要摸我的脑袋。平时我就不喜欢被人碰，于是习惯性地歪着脑袋躲开。
褚清平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
他局促地垂下手臂，说：“陶木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我明知故问。
奶奶：“两个孩子不用准备，只要人到了就行。有些东西需要买，我身子不太方便，只能劳烦你去县城一趟。”
褚清平：“您跟我说，我记下来今天就去买。”
奶奶在藤椅里摇摇晃晃：“行，最近也耽误了你们不少时间，那就一切从简。”
那个时候手机还不普及，褚清平去屋里找来纸和笔，把奶奶说的东西一一记下，当天上午就开车去了县城。
因为还需要做一些其他的准备，结亲时间定在第二天子夜。
按照奶奶的要求，我和褚泉都穿着红衣服，在仙堂子里面对面跪坐，中间隔了个圆形蒲团。仙堂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幽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略显凉薄。
爷爷奶奶和褚清平在外面撒着什么东西，屋里暂时只有我和褚泉两个人。
“哎，陶木~”褚泉把声线压得很低，生怕其他人听见了，小心地问，“你说我们这是不是结婚？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的。”
“谁要给你结婚啊？”我递给他一双白眼。
褚泉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道：“也是，你这么凶，你奶奶肯定担心你嫁不出去，所以提前找个人预约。只不过我刚好有点倒霉被选上了。”
我伸手就是一巴掌。
褚泉捂着脑袋惊呼一声，说：“我都这么好心地收了你，你非但不感谢我，打我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
我横眉怒目，双唇微张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听见门响了，奶奶踩着一溜儿白色的盐粒子进来，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我悻悻地闭上嘴巴。
褚泉露出得逞似的笑，还故意对我挤挤眼睛。
我假装没看见。
奶奶反手关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捆红蜡烛，解开绳子，一根根放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圈，将我和褚泉团团围绕。
然后划亮火柴将蜡烛点燃。
黯淡的仙堂子里烛火摇曳，细风吹来，浅淡火光跳动。
奶奶坐上那把太师椅，喝了一杯茶水招大仙儿上身，这次招来的是一名白衣女子，真身是刺猬。
也就是我们家的白仙——白灵。
白灵对着我们两个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叽里咕噜的，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以前听奶奶说过好像是上方仙说的上方语。
念完以后，她取下早就铺在仙桌子上的一条红线，分别拴在我和褚泉的食指。
红线的最中央打了个结，绳结下方放着一只水碗。
白灵用一把小刀划破了我和褚泉的指肚，血液沿着红线渐渐滑落，在绳结处聚集成一滴，落入水碗。
“嗒”的一声轻响。
水碗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同时，早就拴在仙堂子里的铜铃响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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