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踏歌行

第三十二章 世上安得两全法(下)

第三十二章世上安得两全法(下)

九歌知道,孩子必定是没有了罢,不然澹台卿宸也不会心如死灰,选择长睡不醒。坚强如斯的女子,最终却选择了那样决然地离去。

九歌看不懂澹台卿宸了,或许该说她看不懂前世的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如最开始即墨非白对她所说,只是在梦中九歌才发现了事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梦该醒了。

九歌睁开眼便看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即墨非白,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即墨非白的眼中终于不再空无一物,他看向已经清醒了的九歌,一时忘言。

“小白,我记起了一切。”

即墨非白一愣,不言语。一旁的白雪清霜已经退下。

九歌也不急着解释,她身下的莲座源源不断地升腾着一股暖流,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步步恢复。不远处便是卿宸的冰棺,她终于离开了那处深泉,这是为哪般?

九歌抚上即墨非白的脸:“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即墨非白点点头。

“其实我全都知道了。”

“不,其实你不知道。”即墨非白终于还是开口,他不知道九歌想起了多少。只是她记忆中的一切并不是全部,那么伤痛的过往,内里有多少肮脏,他明白,卿宸却不会知道,只是如今他要她如何来面对那些不堪?

九歌将头靠在即墨非白的胸前:“其实,我知道。孩子没有了,是卿歌下的手,不是你。那毒药是卿歌从二哥那里偷来的,不是二哥给她的。微生扶苏没有死对不对?”

即墨非白一愣,九歌说的都没有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梦中,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回顾前世种种,才发现一切哪是我当初所想。我或许是自私的,但小白,我最对不起的便是你。”

即墨非白抱起九歌:“那些伤心的过往,我们便不要再提起好不好?”

九歌将手环绕在即墨非白的脖颈上,将头枕在即墨非白的胸前:“小白,我以前很自私对不对?卿歌只说自愿为我替嫁,可是我却不愿去想事情败露后的后果,其实我该预料到的对不对?皇甫珊那么爱你,爱到甘愿成为我的影子,但我其实该明白有谁愿意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她却死了,即便不恨我,也是怨我的罢。微生扶苏呢,我其实不该去招惹他的对不对?我们之间其实无论有没有你,都是没有未来的,一切只是我以为罢了。你说我多自私,又有多可笑?”九歌说完之后眼泪便流个不停。

即墨非白叹了一口气,将九歌抱得更紧了。

“卿宸,你没有错,其实错的一直是我。当初我不该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澹台卿歌身上,她只是爱错了我,我却让她搭上了一生的幸福。她该报复的是我,而不是你。至于皇甫珊,对不起她的人一直是我,她临死前告诉我,她谢谢你给了她一段美梦,是她自己甘愿在其中沉沦。至于微生扶苏。”即墨非白说道这里便突然停下。

九歌这才发现即墨非白已经将她抱到了白玉床上,卿宸的冰棺就在她的右侧。

“微生扶苏没有死,只是在听说你死后几近癫狂,而你二哥便将他的记忆进行了封印。他忘了你,回到微生家族,成为了族长,与世族联姻生下了一儿一女。至于你二哥没有人知道他去到了哪里,只是他每年都会在你的衣冠冢前都会种上一棵梨树,二十几年过去,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梨树林。”

九歌其实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虽然她向来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在即墨非白的口中她逐渐知道了当初的一切,与她记忆中发生的一切进行了重合,也与她的猜想毫无二致。

当年卿歌对即墨非白一见倾心,于是在无意中知晓卿宸意图逃婚的时候,她便甘愿为卿宸替嫁。只是卿宸没有想到的却是,卿歌的易容与伪装那么快便被即墨非白识破,卿宸也更没有想到卿歌居然会在房间下合欢散。但即墨非白还是发现了这一切,于是中了合欢散的即墨非白恼羞成怒,将卿歌送给了他的暗卫。

澹台卿歌回到澹台府后便由澹台府匆匆许配给了一家病秧子,而没过多久那病秧子便去世了,卿歌便成为了寡妇,由其父亲接回了府中。然而这一切卿宸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

澹台卿歌来到即墨府,接近卿宸只是为了报复。只是即墨非白却以为卿歌身边需要人陪伴,或许他也是有私心的罢--他终究是留不下那个孩子,想借澹台卿歌之手除去这个孩子。只是他后来后悔了,却再也没有机会。

人生哪有那么多重来?可是他只想那一次重来。

即墨非白不愿九歌去多想,但二十多年已经足够让他去想明白一些事情。

“卿宸,有些我以为的好其实你并不需要是不是?你想要的是自由,但我一直没有给。那么关于你的过去,我给你选择的权利。即便腌臜,你也有知道的权利。”

九歌却没有想到即墨非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无论是前世的卿宸还是今生的九歌,她们想要的都是自由。

但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自由?她们想要的也很简单,就是一种相对自由,不会被爱得窒息。

二十几年,即墨非白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

即墨非白抱着九歌走出地宫。他们来到了牢笼一样的地方。

“在这里,你可以知道你想要的真相。”即墨非白将九歌放下来,九歌走近即墨非白指向的地方,那里躺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犹如死人。

九歌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澹台卿歌。

隔着一层琉璃,九歌还是认出了她。

她怎么能忘记?

即墨非白的手下已经将解药喂到澹台卿歌的嘴里,她慢慢恢复了意识。看见一旁的九歌,她突然狂笑。

“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澹台卿宸。”

九歌一愣,她没有想到澹台卿歌居然能认出她来。

澹台卿歌却是看出她的惊讶:“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即墨非白说他能找到你,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找到你了。找到你之后,他一定会让我见你,因为你想知道当年的一切,是不是?”

九歌点点头。

“没错,你的孩子是我害死的。”

在澹台卿歌的讲述中,九歌开始明白当年的真相。

澹台卿歌的药不是下在卿宸的安胎药之中,而是她的身上。她每日进行药浴,药浴之中含有不易察觉的麝香,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还在药浴之中添加了红花--她甘愿牺牲作为母亲的权利,反正她只是一个寡妇了,不是吗?她还有其他退路吗?

卿宸最终还是流产了。她很开心,哪怕即墨非白要把她碎尸万段。死再心爱之人的手上也是一种幸福罢?

澹台卿歌凄惨一笑:“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有些人穷其一生,用尽心机也得不到一分一毫?卿宸,你知道吗?我娘只是卑贱的青楼女子,我是你父亲一夜风流之后的产物。十岁,我娘得了那种肮脏的病死去,我不想像她那样。于是我去找了你母亲,拿着你父亲当年遗落下的锦囊。”

九歌恍惚之间想起,卿宸七岁那年,母亲在灯下哭红了眼,父亲一人在书房独坐到天明。后来她便有了一个十岁的姐姐,那就是卿歌。只是府上的人从不提及她,任由她在小院里自生自灭。在下人的口中,卿宸逐渐明白,她就是母亲哭泣的原因。

“你知道我娘有多可笑吗?那个锦囊哪是他给她的定情信物,那是你母亲为你父亲亲手制作的锦囊。可她偏偏自作多情,临死前还以为是她的身份见不得光配不上你那高高在上的父亲。”澹台卿歌说着便流下眼泪,是为她自己还是为她娘?

其实这又是谁的悲剧呢?

九歌无法断言。

澹台卿歌突然一笑:“卿宸,你知道我都多羡慕你,又有多恨你吗?是,你的孩子是我害死的,只不过是想报复即墨非白而已。他永远不知道,当初他把我赏给他的暗卫那一夜有多么恐怖,后来的我有多么凄惨。他报复在我身上的,我将全部返还到他身上,而你是他的命门。”

九歌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这是冤孽。

澹台卿歌兀自沉浸在往事之中:“其实当年我本不想害死你,只是即墨非白不该那样对我。你再次成亲那日的药,是我给你的。你二哥本想用假死药让你脱身,可是却被我换成了毒药。你就那样死在了喜床上,这多么讽刺!可笑的是你那二哥还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你,二十几年都不敢回家。”

九歌却没有想到当初的假死药居然是毒药,而她的二哥居然会愧疚至今。这一生,她注定要亏欠无数人。

“卿宸,即墨非白告诉你微生扶苏还活着是吗?你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娶妻生子,忘记了你们之间的一切一切吗?”澹台卿歌报复地一笑,她想看到的是澹台卿宸痛不欲生的表示,但九歌平静无波的脸却告诉了她,她早已知道了一切。

“想当初你们爱的多么惨烈,到如今不过是两两相忘罢了。你可曾后悔一再地负了即墨非白?”

九歌不作声。这不是后悔就可以挽回的事情,而且她并不能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

“其实当年微生扶苏并没有死,他只是假死而已,是用的你二哥的假死药。可惜的是你二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死了,微生扶苏险些癫狂,所以你二哥才会为他封印记忆,没了你的他,你不知道他过的多好。可是,即墨非白却为你疯了。”

九歌很怕自己承受不来这一切,只是真相揭开时,她发现自己远比想象要来得坚强。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我知道不是。所以后来他把我掳来我一点也不吃惊,当初我做下这一切便想着终究会被发现,他要我死也好,死了就解脱了。只是他想要我生不如死地活着,等着复生后的你来看我的笑话。”澹台卿歌突然狂笑,“什么是笑话?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九歌隔着琉璃看着另一边崩溃的澹台卿歌,心下不知为何有些不忍。只是当初的一切都是澹台卿歌的算计,他们之间的阴差阳错,只是她的阴谋,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澹台请歌的错吗?

九歌知道不是。

“爱一个人爱的死去活来又如何?最终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下分崩离析。此生不渝又如何,最终逃不过两两相忘,阴阳相隔。”

澹台卿歌突然跳起舞来,孱弱的她,在空地上回旋,体力不支地倒下。

“小心!”

澹台卿歌并未起身:“卿宸,你恨我吗?怎么可能不恨呢?”

九歌看着澹台卿歌,良久才摇摇头。

“哈哈,你怎么能不恨呢?我就等着你恨我,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恨我?”

九歌不恨她。

恨又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更加疲惫连去追求幸福的精力都没有。

“你为什么会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澹台卿歌喃喃道。

九歌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一切,当年原来是这般。原来她不知道的事情真么多,原来她亏欠的人这么多。

九歌转身离开。她不恨澹台卿歌,却也不会原谅她,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

即墨非白一直在门口等她,九歌知道他没有听到这一切,因为她都知道这一切,还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受伤害。

九歌知道他有多爱卿宸。

“小白,对不起。”这是卿宸欠他的,九歌想对即墨非白说的却是“谢谢你”。

即墨非白捂住九歌的嘴:“不用对不起,我只要你爱我。”

九歌想了想,认真对即墨非白说道:“小白,我爱你。”

即墨非白半晌无言:“卿宸,我爱你。”

九歌同即墨非白走出后,九歌最后看了一眼那门,随后对即墨非白说道:“小白,卿歌的事。”

还没有等九歌说完,便有即墨非白的手下来报:“澹台卿歌自尽了。”

九歌一愣,其实死了也好,对她而言或许还是一种解脱罢。

即墨非白似乎是明白了九歌的想法,他只是拥着九歌走出这个地方。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稻香村。只是还没有等他们进到房间,即墨非白的属下便来报:“风使有紧急之事请宫主前往。”

即墨非白刚想摆手,九歌却对他摇了摇头:“你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便好,我不会有事。”

即墨非白点点头便随属下去了。

九歌一个人在稻香村里走着,白雪清霜跟在她身后。无意中走到即墨非白的书房,九歌低头一想,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那日即墨非白已经告诉了秋水宫诸人,九歌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包括他的书房,但不能出秋水宫。

白雪清霜对视一眼,默默地守在了书房外。

即墨非白来到了风使所说的地方,却见风使一脸严肃,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发生何事了?”

风使突然便跪下:“宫主,那两人不翼而飞了。并且牢房旁的水中天也消失不见了。”

即墨非白却是示意风使起身退下,随后独自一人走出了这议事堂,在宫殿外的竹林小径漫步。

其实他知道那两人是谁。能为了她不顾生死的人,只有沈行之了,而能为沈行之不顾生死的兄弟也只有段子誉了,即使易容了,从画像上即墨非白也能认出他们来。

沈行之没有让他失望。她今生没有爱错人。

风吹竹林,簌簌作响。即墨非白走在竹林里,在一处突然站定。

“现身罢,沈行之。”

竹林之中只有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

却见一身琉璃白的男子从竹梢缓缓降落,仿佛承月光而来,正是沈行之。

即墨非白一点也不讶异,沈行之也丝毫不觉得惊奇。

两人从未谋面,却只一眼便知道那就是对方。

“请把九歌还给我。”

即墨非白看着沈行之却是一笑,也不'回答,良久之后才背对沈行之说道:“你觉得爱是什么?”

沈行之虽然不知道即墨非白要做什么,却也还是认真回答道:“爱是成全。”

即墨非白又是一笑,这笑却是对着沈行之,那么的璀璨,比之天上星辰也不为过。

其实即墨非白何尝不知道爱是一种成全呢?只是他用了二十几年才明白,但他能做到吗?他也不知道。

“那么你能做到吗?你又会如何来做?”

沈行之怎么会不知道答案?从九歌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便在想着这个问题。爱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

“若她选择的是我,我一定会让她幸福,若她选择的不是我,我选择成全,只要她幸福便好,若她不幸福,我随时都准备将她带走。给她想要的幸福。”

即墨非白或许明白她这一世为何会喜欢上沈行之了。

“但这幸福你给得起吗?”

沈行之看着即墨非白认真道:“我愿意为她倾其所有。”

即墨非白为了卿宸倾其所有,只是她还是不幸福。这一世呢?她幸福吗?或许是罢。

即墨非白却突然转换了话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将她掳来?”

“我只知道你也很爱她。”

有些事情不需要多想就能明白,比如,他爱她。

“你该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名澹台卿宸,我寻了她一世,没有再次放开她的理由。”

即墨非白还没有说完便被沈行之打断:“我不想知道。我不管她前世是不是你的妻子,是不是叫澹台卿宸,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九歌今生今世她只是我的妻子九歌。她的前世与我无关,我无法参与,只是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放开她。”

“你在逃避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害怕她知道你曾篡改她的记忆?害怕她知道真相离你而去?还是害怕她无法原谅你欺骗她?”

是啊,他在害怕什么呢?当初这样做,便想好了承担一切的后果,只是这后果他真的能承担吗?若这后果是他失去九歌呢?沈行之做不到,所以九歌知道也罢,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身边,让她永远幸福。爱是成全,可是这成全实在太难。

即墨非白看见沈行之的脸色便明白了什么:“她最讨厌欺骗,最渴望的是自由,最看不得杀戮。”

“所以你没有直接杀了我和子誉?”

“我只是不想让她伤心,没有什么可以隐藏一辈子。”

所有被隐埋的最后都会大白于天下。

沈行之何尝不明白?

但每个人都会侥幸不是吗?

即墨非白却是终止了这个话题。

“走罢。”

沈行之随着即墨非白走向一处宫殿,他有预感很快便能见到九歌。

即墨非白刚走到宫殿前便发现九歌站在宫殿前,橘色灯笼散发出柔柔的光,打在九歌的脸上,显得温暖而美好。

沈行之看见九歌才露出了这几个月来第一个轻松的微笑。只是九歌只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走向了即墨非白。

即墨非白看着款款走向他的九歌,在他面前轻声开口:“小白,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好。”

沈行之就看着九歌挽着即墨非白消失在灯光柔和的宫殿。

九歌给他的眼神让他能安心地在这里守候,与满天星辰为伴。

九歌将即墨非白带到一处茶室,为他泡茶,沏茶,倒茶,一气呵成。即墨非白知道这是卿宸独有的茶艺。

九歌把茶递给即墨非白,即墨非白细细品尝着,心旷神怡。这味道一如当初。

即墨非白在等九歌开口。

“小白,我已经知道一切了。我是不是只有十年的生命了?”

即墨非白一愣,他不知道九歌是如何知道的。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是。”即墨非白十分艰难地说道。

“你保存卿宸的尸身二十几年,是不是为了让我复生?前几日带我进地宫,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所以准备为我复生?”

“是。”

九歌却突然停下来,于是这茶室便显得愈发静谧了。

“小白,你知道,我除了是你的卿宸,这一世我还是九歌。所以,小白,既然我作为九歌还有十年,你能不能让我度过九歌这十年?让我作为九歌而活,我不愿再亏欠任何人,就让我用这十年去解决这一切可好?”

即墨非白半晌没声音,但最终他还是回答:“好。”

九歌却是一愣,她似乎没想到即墨非白能这么干脆地答应。

“小白,对不起,你等了我二十几年,我却还要你再等我十年。”

即墨非白伸手揉揉九歌的头:“傻瓜,二十几年都过来了,十年又何妨?何况你已经允了我永生永世不是吗?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九歌却很想哭,她突然凑过身吻上即墨非白。

“小白,等我十年。”

即墨非白抚摸着九歌的头发,擦干她眼角的泪:“我等你十年,等你回到我身边。”

沈行之一直注视着宫殿的大门,他等着他的九歌向他走来。

终于,九歌出现了,就那样现在门口看着他静静微笑,随后慢慢向她走来。他这样看着九歌逆着灯光款款走向他,而他也慢慢走向九歌,四目相对,眼中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这一段路并不长,他们却觉得自己有过了一生,从初遇走到了蹒跚晚年,他们都变成了沈老太爷,沈太夫人。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

他们终于走到彼此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就这样对视着,再无其他言语。随后沈行之紧紧抱住九歌,仿佛害怕她会变成一缕青烟消逝。

九歌不言语,只是靠在沈行之的肩头,感受着他清晰可闻的心跳。

他们还有一生一世可以慢慢述说。将他们的故事讲给儿孙听。

即墨非白一直都在楼阁看着沈行之与九歌,直到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才转身离开了阁楼。

天亮得很快。沈行之牵着九歌走到了海岸,段子誉随后,再后面便是狱中的那位老伯,也就是水之心的父亲水中天。当初他来到瀛洲秋水宫便被软禁,并负责监制这里的船舶。却没有想到即墨非白为了九歌甘愿将他放走——即墨非白不放心九歌就这样回去,水中天能帮上他们。只是水中天再也不能来瀛洲,并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瀛洲秋水宫的一切。

即墨非白吩咐风使为他们准备的船舶便是水中天设计建造的,在船舶中当属上品,船上一应事物俱全,无论是干粮还是淡水,以及对付蜃与虎鲨的药物与武器。

其实风使很是不明白即墨非白的若做所为,而他能做的只有按照他的吩咐来。

他不懂什么是爱。所以也便不懂得,爱有时候是一种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九歌是懂得的,即墨非白的放手与成全。只是她却没有看到即墨非白。

风使看出了九歌的心思:“宫主不会来的。”

沈行之握紧九歌的手,似乎要给她力量。他对着九歌说:“不忍别离,所以不愿送别”

是啊,看着自己心爱之人随另一人离开,有谁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呢?或许即墨非白是害怕自己后悔罢。

登上船,九歌一直现在船尾,她一直在遥望,等待即墨非白的出现。只是那么久,久到她看不清秋水宫的人,于是她转身准备回船舱,眼角却突然闪现一摸银白,九歌连忙转身,这才看见海岸的礁石之上站着一个银白色的人影,她知道他是即墨非白。

他终究还是来送她了。

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即墨非白在那船渐渐消失在海雾之中之后才出现在礁石之上,他没有想到九歌还能看见他。

海风呼啸,吹散他的银发,长袍猎猎作响,谱一曲离别。

风使一直在下方侯着,他越来越看不懂即墨非白。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走罢。”即墨非白说完便走下礁石,走向秋水宫主殿的位置。

风使明白那个原来的宫主又回来了。

分别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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