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知遥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菜单,好像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一样。
朱佑樘看董知遥不说话了,松了一口气,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严恺发来了一个眼泪汪汪的表情。
“求直播。”
朱佑樘看了一眼董知遥,将手机放在桌底下,悄悄回复:
“直播个屁!这都尴尬死了!早知道我就不听你的了。”
“怎么了,没话说?”
“完全没话说。刚才董知遥还想着找话说,都被我硬生生给聊死了。”
“你故意的吧。”
“没有!天地良心!我这次来是真心想和他聊聊的。”
“那你平时这么能聊怎么见到他就不能聊了?”
“我对他没办法啊。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呗。”
“那你问他啊,他不是有话要和你说嘛,你问这个啊。你也主动点。”
“哎,好吧。这个圆梦炮打的真不容易。”
“吃得苦中苦,方得圆梦炮!”
严恺发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朱佑樘聊完了,在心里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发现董知遥正在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容。朱佑樘一阵尴尬,说道:“公司的事,你别见怪。”
董知遥说:“不会的。”
正在此时,服务员将饭菜端过来,董知遥安排摆放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朱佑樘爱吃的那几道菜,正好摆在自己面前。
饭菜来了,两个人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一些。吃吃喝喝,是世界上最容易调节气氛、最能促进人感情的。
“你怎么把名字给改了?董知遥,听起来没有董案那么顺口。你要是不改名字我兴许就认出你了。”
董知遥说:“我前两年遇见一个算命的,他说我继续叫董案就会流年不利,事事遇衰。我就让他给我说个能改运的名字,他给我写了‘知遥’两个字。我改了之后,事请就真的事事顺利。”
朱佑樘难以相信现在还会有人去相信算命的的话,“你信么?”
董知遥说:“当时我就是鬼使神差去民政局把名字改了。回去后我爸把我狠狠打了一顿。但当时我真的一切都不顺利,去的工作室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几乎要连饭都吃不上。改了名字后去了年老的公司,事事顺利。你看,我现在是年老的秘书。年老的秘书我还是第一个这么年轻的吧。”说到底,改名字之后他的确一直在走运的状态。不管是不是封建迷信,他还是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么一个正确的决定的。
但朱佑樘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他装作一副佩服的样子来夸奖董知遥现在取得的成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心里的那个“董知遥”大概是按照朱佑樘自己的三观塑造的,如今对比,和真实的董知遥一点也不像。
董知遥说:“你要不要酒?”他拿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问朱佑樘要不要。
朱佑樘摇摇头说:“不要,我开车来的,被查到我就惨了。”
董知遥笑着说:“不怕,晚上吃完饭去我家好啦。”
朱佑樘一愣,“去你家?去你家干嘛?”
董知遥笑了笑,给朱佑樘夹了一块肉,说:“吃菜吃菜。”
这话说出来朱佑樘哪里还吃得下饭?
一顿饭吃的他食不知味,直到跟着董知遥出门都恍恍惚惚的。
他之所以来,是因为和严恺商量过。
两个人商量了很久,甚至画了树状图计算每一种结果,两个人认真严谨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朱佑樘做企业计划书。两个人商量了很久,考量了很多。按照朱佑樘的意思,就算了吧,离这座瘟神远一点,对谁都好。而按照严恺的意思,应该先弄清楚董知遥到底是什么意思。弄清楚了,看看是老死不相往来还是打一个圆梦炮。
树状图花完了,两个人就开始辩论,希望能辩出一个好结果来。两个人也有一个特别相近的习惯,要做吵架类似的事情,如果有墙的话,就靠在墙上说话。所以两个人在严恺家,都是头、肩膀靠在墙上,一只脚立起来,一只脚撑地的姿势。
严恺的观点就去打个圆梦炮,而朱佑樘则是想远离董知遥。
“你为什么老想着那个圆梦炮?”说了半天,朱佑樘无语了。
严恺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地说:“因为那个圆梦炮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打了这一炮,你会发现你的人生就上升了一个境界,和你那些普通的野炮有着本质的区别。”他忽然有了灵感,能以磅礴之势将朱佑樘辩倒。
朱佑樘上前按住乱动的严恺,“你傻了啊,他是直男!直男!需要我告诉你直男这两个字怎么写么?”
严恺把朱佑樘的手扒开,反问道:“是直男撩你干嘛?”
朱佑樘苦恼地挥挥手,像是在赶走面前的苍蝇,实际上是赶走脑海里的烦恼。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恢复刚才的姿势。
“也不是撩吧,就是一直约我出来而已。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只是开拓关系呢。而且他知道我喜欢他,说不定就是耍耍我喽,看我还会不会他勾个手指头就上钩。”
严恺哼了一声,“以前都是学生,耍你没什么成本。现在呢,你是一个公司的老板,是他上司的合作伙伴,他耍你他能有什么好处?再说了,就算他耍你,你现在难道没有本事报复他么?”严恺捏住朱佑樘的脸,说,“你现在是有本事报复他的,而且能让他输得很惨。嗯?现在不是学生时期了,你不用怕他!反倒应该是他怕你!”
不等朱佑樘说话,严恺又说:“直男想撩gay的这种事情我也是见过的,无非就是女人见多了想换换口味,就跟你从来不吃螃蟹偶尔吃一只就会觉得无比鲜美一样。而且,你就不幻想他的身体么?脸、锁骨、胸、腿、脚……他身上的一切你就没有幻想过?你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可以亲眼见到这一切,甚至得到这一切?”
朱佑樘被严恺说得面红耳赤,站起来大声斥责严恺,“你怎么这么猥琐啊,满脑子都是这种下流念头。”
严恺义正言辞,“你就是假正经,明明想要却不敢说!你就是幻想他的身体,想要的到他的身体。”
朱佑樘无话可说,严恺说的是对的,朱佑樘无法否认。
严恺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对你的爱慕对象有性幻想没有任何问题,是个人谁都会这样。只是我告诉你,有的人会一直辈子幻想,有的人就会付诸实践。反正那具身体最后也会属于并且只属于一个女人,那在那之前你先享用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严恺越说越激动,“小时候总会幻想吃不到的糖有多好吃,买不起的自行车有多好骑。其实天底下的糖果都差不多的味道,天底下的自行车也都是要用两只脚去蹬。等你真的和他上过床之后,你就会发现他可能没有八块腹肌、没有胸肌、没有人鱼线,有的只是口臭脚臭体臭,兴许小弟弟就七八厘米,做爱技术不怎么样,说不定还早泻!等到时候,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你面前,你这个执念就彻底破解了。”
严恺的话一句一句仿佛钟声,令朱佑樘振聋发聩。过了很久很久,朱佑樘才缓过神来。不得不说,严恺这种方式,真的最适合安慰人了。不过……“不过你这话也太魔性了,‘兴许小弟弟就七八厘米,做爱技术不怎么样,说不定还早泻!’你让我怎么面对他啊。”朱佑樘望着严恺笑,严恺本来是生气的,看他这么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笑了之后声音也变得柔和了。
“不管怎么样,你总归是要去一趟的。”严恺说,“你不去面对的话,估计一辈子也弄不清楚。”
朱佑樘又靠在墙上,说:“那万一,他只是一个直男呢。”
“那你就赶紧断了吧。你现在的定力不会连一段明知道不可能的感情都断不了吧。”
“那倒是可以。”朱佑樘点点头,继而苦笑了一下,又说,“其实他就是个直男,这一点没必要试,我早就知道的。”
“你咋知道的?”
朱佑樘风轻云淡地说:“他高三那年转学去市重点了。我脑子一热,在他走的那一天跟他表白了。”
严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后来呢?”
朱佑樘紧盯着严恺,盯得严恺有些发毛。
朱佑樘语气平平淡淡。“他先把我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找了几个人狠狠把我打了一顿。扔了我的手机和鞋,拿走了我所有的钱。十好几里的路,我就这么光着脚走回了我家。”
严恺瞳孔一阵收缩,马上告诫自己,脸上不能有一丝同情的表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