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刚停好车到公司楼下，就看见一堆人围在门口。他好奇，挤到前面一看。原来之所以大家围在这里，是一个人在这里，立了块牌子，白纸黑字：垃圾公司还我血汗钱！
这么动人的标题足可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朱佑樘笑了笑，又仔细看牌子边上的人。不看还好，一看朱佑樘吓了一跳。牌子边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刘。
他样子看起来落魄极了。大概是刚从警察局里放出来，衣服和前几天看到在咖啡馆里见到穿的衣服还一模一样，看样子也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身上散发着一股味道。众人对他指指点点，说的话没有几个好听的，充满着恶意的猜测。
朱佑樘叹了口气，这小子到底想干嘛啊。看着模样挺好的，怎么脑子这么蠢呢。
仔细一看，人群中还有老王和慈姗。他们也看到了朱佑樘，就向朱佑樘走过去。三人退出人群，慈姗苦笑道：“老板，怎么办啊？”
朱佑樘只是苦笑。
老王叫王动建，无奈地说道：“小刘立牌子在那里得有半个小时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人多眼杂，万一有人认出来对咱们公司声誉多不好啊。”
朱佑樘说：“他就光坐在那里？没有说咱们公司什么事？”
两人摇摇头，“摆了牌子就是坐在那，也不说话，对旁人的围观而没什么反应。”
慈姗苦笑地说：“小刘这是想干嘛呀，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干嘛非得闹着出。”
王动建说道：“小刘这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感觉整个人怪怪的。”
慈姗点点头。“感觉是有点奇怪。恍恍惚惚的。”
正当三人说话的功夫，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听见人群中议论纷纷，“这人怎么哭来了？”“不会真的精神有问题吧。”
朱佑樘走过去一看，发现小刘坐在台阶上大哭起来。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台阶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大哭，那模样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了。朱佑樘看得于心不忍，想把他拉到公司去好好歇一会儿。
还没等他上前，物业保安来了就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散了都散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肥胖的男人走过来，先要轰散人群。一把抓住小刘的手想把他拽起来。
众人见保安来了，知道看不了热闹，再加上快到上班时间了就都散了。朱佑樘也让慈姗和王动建先上去了。
小刘死活不起来，拽他的保安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他。旁边看着的保安也要插手。朱佑樘看不下去了，拦住了保安。“大哥，这个人我认识。他最近家里出了点事请，所以心情不好。我带回去好好劝劝他。”
保安看了眼朱佑樘，认出他是这里老板之一。说道：“那行吧。你可得把他劝好了，别让他再来了。”
“一定一定。”朱佑樘说道。保安又嘱咐两句就走了。
朱佑樘回头看了眼小刘，哭的没那么大声了，但是还在抽泣。
朱佑樘想了想说：“走吧，我送你回家。你这样，去哪都丢人。”
他走了几步，看小刘没有跟过来。回过头说道：“你不过来？”
小刘不说话，坐在那里不出声。
朱佑樘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是最看中你的脸面嘛，你现在已经都丢了不少人了。要是再不走，只会更丢人的。”
小刘站起来，盯着朱佑樘。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神凶狠又委屈，仿佛受了伤又没有父母庇护的幼兽。
朱佑樘有点心软说道：“我告诉你啊，你不要想着打我，要不然你还得进公安局。”
小刘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十分沙哑：“我不回家。我父母看到我这样会难受的。”
朱佑樘想了想，妥协说：“那我带你去我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跟着我走。要是你不走，被那些保安发现了。他们就把你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打一顿！”
过了半天，小刘才点头，拿着牌子跟在朱佑樘后面。朱佑樘看那牌子碍眼，路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抢过来直接踩碎扔里面了。
在车上。
朱佑樘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小刘。本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现在活脱脱像一个流浪汉。
“你拿个牌子放在公司楼门口，你是觉得这样我就会被搞臭，你就可以出气了？”朱佑樘说。虽然小刘这样子他有些心软，但他更气愤。这事关公司的声誉，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更重要。
小刘不说话。
“你觉得这样做比你在咖啡馆打我一拳，揪着我告诉所有人我是同性恋更能让我出丑？”
他还是不说话。
“两种方式你都尝试了，你出气了么？”
他还是不语。
“你的气愤到底来自哪？就因为我把你给开除了？你不觉得你的气来的很没有理由么？”
他低着头，但脖子的线条是倔强的。
这是初入社会年轻人特有的倔强，朱佑樘之所以对小刘这么容忍也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这种没有被打磨过的倔强。这不算是什么好品质，大多数情况它甚至十分招人烦。但朱佑樘觉得这是生命一种野蛮的表现，是一个人原始的品质。他不希望这种品质在小刘身上消失。至于容忍小刘是因为小刘长得好看什么的，纯粹是小刘自己自恋乱想。若是论脸，严恺要比小刘好看上几倍。朱佑樘也从没有纵容过严恺什么
过了五分钟，小刘才开口说话，声音充满了委屈。“是你害我进的看守所，我在那里待了五天，吃的不好，他们还打我……”小刘的话搞得朱佑樘心里怪不好受，但他还是应该把话和小刘说明白。“你要搞清楚，不是我特地找人陷害你，让你进看守所。是你在大庭广众打了我一拳，我的朋友报警了，你才被带走的。这是你的错。”朱佑樘忽然想到，那天报警的人是董知遥。
这不是重要的事请，只是一个事件的旁支末节，朱佑樘也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他继续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就因为我辞退了你？你是没被辞退过么？还是你觉得你上班打游戏，工作老完不成……这些事请不值得你被开除？”
小刘不说话，朱佑樘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又可笑可悲哀，“你是觉得你在我公司里是因为我看上了你的容貌，你出卖了色相最后还被辞退了，所以心有不甘是么？”
小刘也没有回答，但是那脖子的线条柔软了一些。
朱佑樘看在眼里，心里哀叹一声，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诞了。
公司离朱佑樘家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
直到进了朱佑樘的家，小刘也还是一句话不说。但他已经把头抬起来了，到了一个新地方，老低着头，撞到头怎么办。
朱佑樘让小刘去洗澡。
小刘看着朱佑樘脸一下子红了。看小刘的反应，朱佑樘就知道他想多了。
“你想啥呢，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再不洗澡就要把人给熏死了。”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橱里给小刘找了一套衣服让小刘换洗。他那身衣服已经好几天没换了，简直能把人熏死。
小刘踌躇了一下，看着朱佑樘给找的衣服。难为情地说：“你没给我找内裤。”
朱佑樘一愣，惊讶道：“你还要换内裤啊？”
小刘也是惊讶说：“你洗澡不换内裤么？”
朱佑樘说：“我的都是我穿过的，去哪给你找新的？挂空挡吧。”
小刘还想说什么，但朱佑樘已经不耐烦地去冰箱拿吃的了，他只能去卫生间洗澡了。他想说要是挂空挡还怎么还给你呢？
卫生间里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朱佑樘坐在沙发上吃着芒果干，咬一口在心里骂一句。
过了半个小时，小刘穿着朱佑樘的衣服走出来。小刘比朱佑樘高，但是比他清瘦。朱佑樘一直锻炼，所以买的衣服都比较宽大。小刘穿起来倒也不是很怪。
朱佑樘扔给了小刘一个袋子，说：“把你的衣服装上。”
小刘装好，犹犹豫豫地说：“你……”
朱佑樘回过头来，小刘又立刻不说话了。
朱佑樘将芒果干封好，走到小刘面前，给小刘一张五十的纸币。“衣服你就不用还了。拿着钱打车回去吧。”
小刘看了朱佑樘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接过钱夺门而出。
小刘最后看朱佑樘那一眼，明显是后悔的眼神。可朱佑樘已经懒得去再开解他了。有的事请旁人的劝是不行的，得自己顿悟。再说，朱佑樘和小刘也没什么多亲近的关系，对小刘的那一点好感，已经在咖啡馆那一拳和办公楼那一闹消磨得干干净净了。他给小刘洗澡的地方，还搭了了五十块钱和一套衣服，够意思了。
还有你猜，为什么要一直以“小刘”来称呼小刘呢？
因为朱佑樘根本没记住小刘的名字，我只能用“小刘”来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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