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水中月

我是人间惆怅客(二十) 每周赠币

自我与谭嶟相识起,敏静公主就没给过我好脸色。随着我与谭嶟关系的加深,她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以至于发生了把我骗入茅厕之类的事,而那,只是这六年来大大小小的屈辱之一而已。

刘贵妃一贯讨厌我,我也是知道的。我与她最讨厌的宫妃交好,年纪又与八皇子相仿,八皇子是她的养子,她生怕我会攀上八皇子,时时刻刻都在防备我。

这毕竟是在风雨居,风雨居又是在寿安宫内,她敏静就算再恨我,也不至于折腾出太大的动静。只是自我醒后,就没见到碧环她们了,也不知她们现在的安危如何,想来又是我连累她们了。

可这次是我估计错了。

那两个内侍把一团布料塞入我的嘴巴,我只能呜呜噎噎,说不出话语。呜咽之声何其微弱,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她蹲下身子,捏起我的脸,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不过是生了个不错的皮囊,就整日招惹男人。本来你只要安安分分的,本公主也不会管你的,只是你非要去招惹谭嶟哥哥……有了我六哥还不够,有了周指挥使还不够,还要再去坏了国公的名声,真是贱人!”

那两个内侍拉起我的肩膀,使我立起,有人从我身后拉扯我的头发,我不得不抬起脑袋。敏静示意她身边的宫女,那宫女我认得,敏静每次欺辱我,都不是直接动手,而是由她代为执行。

那宫女唤锦玉,她神情淡漠地走近,蹲下,抬起右臂,扬起右手,一巴掌扇在我的左脸上,就好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我,身为郡主又如何?侯门嫡女又如何?此时此刻,我还是无能为力去反抗。

一下,两下……脸上火辣辣地疼,脑袋更是晕乎乎的。我听见敏静在说:“仗着这张脸勾引人,我就把它毁了。再使劲些,你是没吃饭吗?”

锦玉闻言,停顿了一刹那,我看到她抿了下嘴,手上也加重力气继续扇。

受了近五十下巴掌,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不知为何,我想起萧明曜昨天说的“明日还来逮你”,心中开始期待起他的到来。

九岁以后,我每次被欺负,都是他来救的我。不知这次,我还能等到吗……

昏昏沉沉间,没等到下一个巴掌落下,却等到青茶哭着扑向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抱起,把我嘴中塞着的布拿出。我想着:是萧明曜来了吗?可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圣上那饱经风霜的脸庞。

我讶异地看着圣上愠怒的模样,在圣上怀中的我想挣扎起来,却被圣上制止。

重新回到温暖床褥的我,并没有心情去用被子将自己裹紧。青茶安然无恙,其他人呢?

圣上带进来的几个内侍把被仍在我床榻侧面的碧环、素心等人拖了出来。她们见到圣上,就好像见到了救星。被解开绳索,终于能发出声音的她们忙不迭地诉说着委屈:“圣上,郡主她,您看看郡主,郡主容貌都被毁了!”

圣上伸出手,抚过我脸上的伤,我疼得不禁“嘶”了一声。我这一“嘶”,加重了圣上的怒气,也引得敏静公主一句“贱人”。

圣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以一种尽量平和的口吻问敏静公主:“小九,说说,你为何对新元下如此狠手?”

敏静不答。

不待圣上询问,素心就着急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完整整地向圣上倾诉。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语,圣上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怒气,站起身来走到敏静面前,大力给了敏静公主一耳光。

敏静公主显然是没料到圣上会愠怒至此,毕竟圣上对于她的胡闹,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不曾打过她。她一手捂脸,一手指着我,震惊而又不解:“父皇,她只是一个孤女,我可是你女儿啊!你竟然为了她打我?难道你也被她迷了心窍不成?”

敏静公主的胡闹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敢当着圣上的面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果然,圣上的衣袍挥起的幅度更大了,又给了敏静公主一耳光。敏静公主整个人都被扇到地上去了。

“你看看你如今这副妒妇模样,妇德妇言,都学到哪里去了?张嘴闭嘴全是不堪入耳之语,可还有半点堪为国朝女子学习的典范?难道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圣上环视跪在地上的刚刚欺辱我的那些人,“刚刚是何人掌刑?”

锦玉瑟瑟缩缩地不敢吱声,屋内众人也都沉默起来。

素心刚刚受到了鼓舞,此刻毅然站起,走到圣上身边,为圣上指认:“这位锦玉姑娘就是刚刚掌刑之人。这两位内侍,就是刚刚捆绑我风雨居内一干人等的两位。”

圣上环视四周,取下我悬在墙上的弓箭娄里的三根箭矢,踱步走到锦玉面前:“沾满戾气之手,污了清净之地,不如废掉。”话语间,两根箭矢已经牢牢地将锦玉的双手固定于地面之上,技法之精准,没有血肉交融的景象,就好像这双手本就是与地面紧密相连似的,箭矢穿过的洞干净洁净。锦玉的痛呼声响彻整个风雨居。

今日太皇太后到宫外礼佛,敏静就是摸准了今日无人替我做主才会如此肆意妄为。却没想到圣上会看不下去出来制止。

圣上手握余下那根箭矢,用箭羽挑起敏静的下巴:“公主的责任,教养嬷嬷早就该教你了,多余的话不用朕多说。若是再有下次……”圣上右手捏起箭羽,左手抓起敏静的手腕,那纤纤玉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不止。我看到圣上用对待锦玉的手法同样去对待他的公主,吓得心头一滞,再凝神,敏静公主双手撑地,无力地喘息以平复心头恐惧。

原来是一场虚惊。

“九公主德行有亏,掌箍贵女,骄横蛮妒,所幸未酿成惨祸,着禁足三月,没有我的旨意,不得外出,抄写《女诫》千遍。汪淑妃教女无方,同样禁足三月,并罚奉半年。仁礼,你去双燕宫传话;仁祥,双燕宫里教养公主的奴才们都交由你,刑罚由你定,你再挑些老实本分的,送去双燕宫服侍九公主。”

这样的处罚倒也还算公允。我原本也没有寄希望于能将我今日所受屈辱一一还与敏静,能换得圣上将他一向宠爱的敏静公主的恶行公之于众已是不易。

“李嬷嬷已经去请太医了,你且安心歇着。”圣上看着我的伤口,面含愧疚,“敏静她年纪尚小,被娇惯坏了,你受的委屈朕都知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朕会尽量应允。”

在亲生女儿和忠臣遗孤之间圣上会偏向谁?答案很明了。我也不信这许多年敏静针对我的言行圣上会完全不知。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因而,圣上想以赏赐补偿我,我也不能天真地提出我心中所有愿望。

“新元明白。”

“若是一时想不到什么想要的,就先留着,日后随时可以来找朕兑现。”

我颔首恭敬领命:“圣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还因为新元与公主的琐事操心,新元心中实在有愧,又怎敢求圣上额外恩典呢?”

我与圣上从来不曾如此时此刻这般亲近,从前圣上在我眼中是威严不苟言笑之人,但现在的他,慈爱且富有耐心的模样,提醒我,他也是一个父亲,也是千千万万的凡人之一罢了。

“这些宫人还算伶俐,也有一颗护主之心,只可惜手无缚鸡之力,能力不够,不如朕着人另挑选一批强壮的内侍来,如何?”

“圣上关爱之心,新元明白。但公主只是受人挑唆才会失了理智。今日得蒙圣上教化,想来也不会再来找新元的麻烦。风雨居内宫人已是超过普通郡主应享规制,圣上提倡节俭,龙兴宫内宫人都有所裁剪。新元也应当响应圣上号召。”

圣上思虑一会儿,觉得我说得有理,便不提派内侍过来伺候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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