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后的春天。
女人坐在花店门口,双腿随意搭在一起,点着一支香烟,她放在唇边,微微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穿的是低胸衬衫,能见到凌冽的锁骨,卷发随意一盘,倒是有些法国女人的妩媚慵懒。
中午和刘律师简单讨论了一下案情,已经梳理好的案子雾开得明。
“柳小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固执地要求翻案。”
柳烟青耸耸肩,两颊的高原红还没有散去,因为长久不护肤,脸上起了干皮,鼻梁上有一些小雀斑。眼神却比以往妖娆野性:“我父亲的愿望。在王昌平进局的不久就有人来恳求我的父亲帮忙。”
刘律师欲言又止,“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简单。它背后所牵扯的也许您还不了解。”
“没事儿。”柳烟青摇摇头。
刘律师把材料放进公文包,“那我就把判决书交给法院。有最新消息一定会通知你。”
“好的。麻烦了。”
“应该的。”
目送刘律师离开,她端起桌子上凉透了的咖啡,喝了满满一口,又苦又香,充斥在口腔。
忽然想起离开的那天。这里一望无际的草原,行走的牧羊,炽热的太阳挂在树梢。和她熟识的人眼中的不舍,就像很久以前他们欢迎她的热情。
“大婶,您相信我。我会调查清楚王叔叔的案情。还你,和他的一个太平公正。”
张丽霞从眼中就下的两行清泪。已经代表所有。
她把她所采访的所有写成报道给了编辑。这个话题有足够的吸引力。很快上了头条。
人在茶余饭后的话题子总是很多,一年前的,十年前的,拿出来都是别有风味,怀旧悲伤。
所以当人们从潜意识想找到曾经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关注。
其实她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只有三个月而已。离开这里她也没有停止搜索蛛丝马迹。欲盖弥彰的、扑朔迷离的案情总是蒙昧,她便在这蒙昧中睁开了眼睛。
“喂?”柳烟青接通电话。
“在哪儿?”那边的沈寻世午睡刚醒,声音很轻。
“咖啡厅。”
“在干什么?”
“抽烟。什么事儿?”她的声音已经捎上不耐烦。沈寻世依旧气定神闲,还笑出了声。
“真是越活脾气越大了。我这两年给你太多好脸色了。”
“嘿嘿,也不是啦。还不是因为你变老了,人家都说,这人啊,一老,脾气就好。你以后就会越来越温柔,对我言听计从,跟个软柿子似的。”
“做梦呢。”
如果这时你回头看,就会看到在靠窗的位置,有个女人捣弄着咖啡,嘴里叼着香烟,平日里冷淡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很是温婉。
“好了。你继续工作吧。我要回报社了。”柳烟青提起包包。
“囡囡,你是不是请律师了?”
“…啊?”想到他平日虚伪又冷淡地微笑,尖锐的神色,她最终还是妥协承认了。
“一开始放你去那,就是想看看你能飞多久…没想到,呵。”沈寻世闭上眼睛,“你的律师申请判决书了吗。”
“已经在路上。”
“有些话我也不敢妄言,”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但是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
柳烟青把烟头用平底靴捻灭,“放心啦,不会出问题的。有事情我会告诉你。”
“嗯。”
“还有哦,下次不许叫我囡囡了!那是叫小孩子的,你个老狐狸真不会说话。”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孩子。”
“不行啦,不许叫我囡囡。”
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没过一会儿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剩下柳烟青一个人愤懑不平。
转眼到了晚上。
司机为他打开车门。沈寻世摘下白色手套,随意放在膝盖上。他拿出报纸,戴上眼细长框的眼镜,平日里那双眸子不时露出狠光,现在倒好,遮住一半,更是读不懂沈律的心思了。
经过一条拥挤狭窄的街道时前方堵车了。因为这条路的两旁是农贸市场和街边小摊,现在有又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水马龙,小贩的吆喝和响亮的车笛,扰乱了他的心情。
“前面出什么事儿了?”
“哦,城管和卖白薯的打起来了。周围围了太多人,车辆行不通。沈律用我下去吗?”
“不用了,我不着急,等会儿吧。”
话音刚落,一辆银魅劳斯莱斯车也堵在后面,只见司机走出来,穿的整洁的西装,他往前跑了几百米,大喊一声:“局长的儿子来了!别堵了!”
看热闹的人一听都驱散开了。城管赔笑,像打发要饭的把卖白薯的大娘推在一边,主动疏通交通。
只用了十几分钟,本来可能用三个小时甚至更久的路途等待因为一句“局长的儿子来了”顿时通畅无阻。
柳烟青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公寓,晚上十点才下班,路经这条街的时候天色已晚,路灯并不算明亮。柳烟青独自一人步行回家。
月朗星稀,许多人已经回家吃饭休息,支撑着依旧还在的商贩没几个了。
多少是有些害怕恐惧,她不禁加快步子。来到一盏明灯下时才缓和了心情。她正想继续向前时却看到了卖白薯的李大娘。
李大娘家里清贫,儿子去了深圳,老伴走在她前面,靠着微薄的退休金维持生活。后来以卖白薯为生。
但是今天她的两个箩筐已经翻开了,里面的热白薯被放到了塑料袋里。
“大娘,今儿城管又来啦?”
李大娘愁眉苦脸,“唉,倒霉呐。”
“大娘,这样吧。今天回家我也懒得做饭了。你剩下的这点儿白薯我包了。”
“姑娘…这,这太多了。你吃不完,浪费。”
“您不要担心,我家有微波炉架,这个白薯啊,白天放进冰箱,晚上就用微波炉一热。能吃好几天呢。而且大娘你烤的白薯好吃,每次我都想吃你这儿都卖完了。”
李大娘把白薯拿出来,擦拭上面的灰尘,把塑料袋递给柳烟青:
“谢谢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