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请九思,郡主千千岁

第六十六章:所失即所得,所得皆是我 每周赠币

为皇者,尽是孤寂。

端木清徽为政以仁,敬重父母,厚待兄弟。他做什么都好,却不适合当皇帝。

因他心性仁善,行事又如春风细雨,更不会耍手段。

他从一出生就站在山顶,拥有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他看什么都是山花烂漫,不曾体会过落魄难捱的滋味。

但这世间不圆满的人和事太多了,暗地里滋生了太多怨怼。这些无法轻易消解的恨意,只能以他人为突破口宣泄。

众生皆苦,你怎能独甜。端木清和亲眼见着如太阳般的二哥,一朝跌落神坛,被众人唾骂。

他曾经去偷偷看望过端木清徽。

彼时的太子殿下虽已被废,却有娇妻不离不弃,陪伴身侧。即便两人被困于小小一隅天地,却不曾自暴自弃。

他们甚至还亲自动手,开辟了一块菜田。

二哥告诉他,世间万物,始于心,终于心。心若向阳,无谓悲伤。

端木清徽,同自己一母所出的哥哥是完全相反的人。端木清嘉是沉默的,沉默之下埋藏着的是滚烫炽热的岩浆。

他和同胞哥哥,一直都不受人待见。因一众皇子皇女里,只有他们的瞳孔是琥珀色的,这源于他们的母妃阿昧是异族女子。

曜帝亲征,接连攻破沿途西域,楼兰等国家,阿昧是作为贡品被呈上来的。

西域国主希望能借助她,免一些赋税和徭役。但阿昧生得再美,端木泽棠已经有了赵容若。

北襄,乃至天下皆知曜帝独宠赵后。皇宫里大多数子女都是从宗族里带来教养的,端木泽棠真正的骨肉,只有端木清音和端木清徽。

赵容若怜惜阿昧,或许是眼前的王女让她想到了自己。北襄赵家,世称金丝雀世家,世代以美人媚君惑主。

赵家的女儿对家族来说,是最值钱的。家主会把她们进献给权贵,谋求富贵荣华。

但赵家女儿看自己,觉得是最不值钱的。她们被人当作礼物随意送出去,以此来获取利益,这还能叫做人么?

赵容若也曾经试图抗争,但她失败了。幸运的是,又或者说是因缘际会。

因为赵后的一点善意,她救起了路边打仗失忆的曜帝,两人方才成了一番佳话。

赵容若看到阿昧,她想到了自己曾经没法做主的命运,心生怜悯。她甚至认下阿昧,当作自己的妹妹。

赵后允诺,阿昧无需曲意奉承,陛下自会减轻西域的徭役赋税。若是阿昧有喜欢的人,她还可以做主偷偷成全他们。

对外么,就告诉西域国主,王女染病去世。

但谁都没想到,那天晚上阿昧用计支开了赵后,又拿酒灌醉了曜帝。是以,他们从一出生,就是不被祝福的。

宫人们觉得阿昧恩将仇报,不识好歹。但那个时候阿昧已经疯癫了,终日幽居在寝殿,门也不出一步。

他们的撒气对象,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他们。从端木清和有记忆开始,记得最清楚的就是。

宫人们每每见到他和兄长,都会翻着白眼,满脸鄙夷的骂他们小杂种,白眼狼……还会在饮食上克扣他们。

端木清嘉会冷冷的盯着那些人,少年的眼神,看得人遍体生寒,好似被滋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一样。

或许是被他吓住了,次日宫里就见不到前一日嚼舌根的人了。

流言蜚语少了,耳根子的确清净了。但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越来越少,每日送来的饭菜尽是些残羹剩饭。

两兄弟平常捱饿成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但有段时间,正是端木清和正长身体的时候。他饿得难受,忍了又忍,忍不住。少年见兄长睡熟了,半夜偷偷起身去御膳房拿吃的。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他遇到了端木清徽。端木清徽召集了照顾侍奉他们的下人,亲自训斥一番,还另外拨了一些人来。

这下,再没人敢说他们的闲话了。因而,他一直都是很敬重二哥的。

同时,他的兄长端木清嘉,虽然和端木清徽是完全相反的人。但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作为弟弟的自己,或许他的方式有些偏激。

然,他的的却却是为了保护身边人。

端木清和很明白的一件事,最初的兄长和现在的陛下是不一样的。

端木清嘉那时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弟弟,母亲。

但现在,他已经不明白元德帝的所思所想。至于所作所为,更是让他抓不到一点痕迹。

开始,有人看不惯端木清嘉小小年纪,做事就这般阴狠毒辣。

背地里骂他心如蛇蝎不说,还嫁祸栽赃他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搞得他的名声越发遭人嫌弃。

但起码端木清和知道,兄长并不是传言讲的那样,他没有那么不堪。只是因为,他要保护心中在意的人。

但是后来,他逐渐变了,越走越远。一步一步的,端木清嘉最终变成了传言里的模样。

端木清和少年心性,阅历稀缺。他很难从这些事上发现什么端倪,联想到自己兄长身上。

比如原本,赵后和曜帝,应该是有三个孩子的。

赵后二度怀孕时,正赶上端木清徽被查出通敌叛国的证据,也就是废太子案。赵后受惊,因此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这件事实在蹊跷,赵容若看重这个孩子,平常一应饮食作息,都是小心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太医每日都要来请一回平安脉。医署开出的安胎药,她更是一碗不落的全都饮尽。

曜帝怕她烦闷,时常搁下朝政来陪着她。这般精心养着的胎,怎么都不该说没就没了,而且还伤及了大人。

但事实摆在眼前,世人也只能感叹几句,许是赵后红颜薄命,无福消受君恩。

又比如赵后去世,曜帝悲痛欲绝,不理朝政。废太子连连上书受阻,魏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竟是他的同胞哥哥端木清嘉。

再比如,先皇去世前一夜,紧急传唤废太子入宫。最后的结局竟是端木清徽发狂,斩杀众多皇室血脉。

废太子被就地处以极刑,死无对证。他根本不信,二哥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这件事情,做得太干净了,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第二天端木清嘉登位后,做了两件事,一是派崔德音出战江城之战,二是下旨寻皇嗣。

据说他们只找到了废太子妃的尸骨,却没找到他们的孩子。端木清嘉说会厚待侄儿,亦下旨合葬了端木清徽和陆娉婷。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便是溯光长公主之死,以及谢家的灭门惨案。

端木清和觉得,这一桩接一桩发生的事情。看似是意外,却隐隐约约都有着联系。

就好像有人潜藏在暗处,操纵着一切的发展。然,无论他怎么查,都只是临门一脚,不得其法。

他甚至直接去找了兄长对峙,但已经是帝王的端木清嘉,完全不同于旧时阴郁的小王爷。

他心思更加深沉,愈发难以琢磨。

“你也要背叛我么?我们才是亲兄弟,这世间唯一彼此血脉相连的人。清和,你不应该怀疑我的。”

“即便兄长做了什么错事,但没有一点心思,一分手段是用在你身上的。我只是想让咱们活得好一点罢了。”

他只是想能活得,能像个人样罢了。

端木清嘉向他伸出了手,他微笑着,阴郁的面容上生出妖冶的美感。

“清和,到我身边来。你想要什么,哥哥有的,都给你。”

他想到了谢蕴容,脚步不由自主的迈开,向高堂上的人走去。从那个时候起,他成了南安王。

陆行云带着尚方剑来找他,白衣帝师和他说了很多。

“逸王殿下,你还记得太子么,还记得您的母亲阿昧夫人吗?”

“殿下,你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她没疯,一直都清楚的知道一切。”

“殿下,你不想知道真相么。陛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事情到底是谁做的。还是说你在害怕面对什么。”

“殿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做出正确选择的。阿昧夫人,她还在你熟悉的地方,等着你。”

“今次与君别离,相逢即是无期。殿下,多多保重。”

“……”

南安王府书房,端木清和取出了尚方剑。

无人知道,在历经岁月的磨砺洗礼后,一把未出鞘的剑。它会是锈迹斑驳,还是愈加锋利。

剑非利器,乃是君子佩器。

如果有一天一定要拔剑相向,那么他出剑。一定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端木清和甚至,若是仅凭自己。魏府的侍卫们会拿魏思阙,魏齐光,甚至元德帝来压他。

何况事后他们一定是要问责的,总归也到了时候,他该进宫去看一看母亲和皇兄了。

等在王府后院的魏府侍卫们,眼见着南安王带着侍从前来。纷纷向他行礼,侍卫长略一忐忑,上前说明了情况。

“王爷,我等奉武安君之命追查刺客至此。并非是来此生事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宽宥。”

端木清和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从来都是淡泊而不问世事的,这几乎是众人对他的定义。

他脾性温和,没人看见过他因为什么事情而动怒,或对什么人疾言厉色。就如此刻,他亦是温声慢语地在对他们讲话。

他一手仗剑,掣肘在身前。

“看到这把剑了么。”

侍卫长抬头,日光下,剑身花纹细凿,图纹清晰。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且纹饰着北斗七星,意欲应天命。

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尚方剑?怎么会在南安王手里。来不及细想,身后的侍卫们已经都跪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又问。

“诸位都看清楚了么。”

“回王爷,看清了。”

端木清和摇头,兀然拔了剑鞘,雪白明亮的刀光在眼前闪过。他拿剑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又问道。

“看清楚了么。”

这下侍卫们纷纷避让,皆是退出了后院。他挥退了贴身的侍从,收了剑,来到端木隰华的房间。

“出来吧,偏门备好了马车,他在等你。”

柜门一动,面色苍白的青年从中走出。玉息令月身形不稳,还是强撑着对他作了一揖。

“多谢王爷相救。”

看着青年的背影,端木清和的语气不似刚刚对陆维桢那般严苛,如同长辈对小辈的嘱咐。

“有些错误犯一次就是极限了,陆行云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再帮你们收拾残局。”

玉息令月脚步一顿,笑得愉悦。

“王爷,您或许不知道。今天的一切都在先生的掌控之中,如他所料,您出手了。”

他们联手拿文书是真,但另一层目的,却是为了逼南安王出手,做出选择。

从陆行云十几年前拿着尚方剑来找他时,就已经算到了今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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