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场君莫笑,酣眠满庭芳。这邺城晚上最热闹之地,当属满庭芳了,这火烛银花映壁墙,胭脂粉香更是溢满街。戚槿又穿上那身破灰袍子,穿梭在欢客之间,熟门熟路的摸进了牡丹阁。那房间的隔音似是有意为之,隔着堵墙还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隔壁男女交欢的声响,不禁让人浮想联翩,门口的娇声苏语能让人软了半边身“哎呦,张公子,你可是好久没来了”这个点,牡丹阁里没人,估计摇光又去下面挑眼缘的去了,戚槿仰躺在美人榻上自顾吃着葡萄,随意翻开两本春宫图看得津津有味
“你这悄无声息的就来了,也不怕我带人进来”摇光推门而进,眼含媚丝,甚是勾人,身子一软半倒在卧榻上。
“这屋里有没有人,你若不知道,那就白当着惊门门主了”葡萄不错,戚槿一口一个。
“葡萄挺甜,就是春宫图画的不咋地,还不如我画的好的呢”戚槿嫌弃的撇撇嘴,扔到一旁
“你,你这只小雏儿还会画春宫图呢?要不要姐姐教教你,让你体验一把这销魂的滋味?”摇光和她说话向来放得开,没那么大拘束,戚槿也不在意回嘴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对了”戚槿今日来是有正事,没和他闲扯一些“近日,让你门下的人都老老实实待着,别生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轻举妄动”摇光听她这样说不由正色起来“怎么了,可是要发生什么?”
戚槿皱皱眉,语气凝重“听令行事,另外,你把这话告诉冯御,凶门全部蛰伏,你给我看好他,他这性子···”戚槿想到冯御不由得摇摇头。
“好,你放心吧”摇光没在多问,身为属下听令行事,任何时候都不能越了规矩。
凶门分两部分,一是摇光负责的惊门,皆为女刺客,隐于满庭芳之中,另一门是死门由冯御统领,皆为暗影,隐于世间,不知来处。
八角星环除了是身份的象征,便是只有持有它的人才能召集凶门,下令驱使,当年纪君泽就为了这可怕的凶门势力一心要将如意楼斩草除根,而他手中的缺月牌则可号令皇家暗卫,若两股势力合二为一便有着当日纪君泽登临天下的结果,若是这势力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无疑是随时可能致命一击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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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门外有人递了名帖来说要拜访如意夫人”暮云将名帖递给季棠,“呦呵,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见如意夫人”季棠边笑边打开名帖。
“我还头一次见来如意楼递名帖的呢”一般来的都是做生意的求财也好,求官也罢,如意楼向来是不问出处的,像这自报家门的还是头一人。
“庆明张家”季棠缓缓念出来,戚槿耳朵尖闭眼迷糊着睡去,一听这四个字立马清醒了。
“给我看看”问季棠要过去,看罢一笑“果然”随即朝暮云问道
“来的可是一位臭小子,呆头呆脑的”戚槿歪着头想了一番又补充道“兴许手里还拿着本书,嗯,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边想不由得笑出了声
暮云点点头回道“是为看起来较为憨厚的小公子,身后跟了个小厮,就在门口呢”
季棠好奇问道“怎么,阿槿认识?”
“认识认识,庆明张家的小儿子,偶然遇上的”
“庆明张家?是那个·····”季棠这时也想起来,怪不得刚才就觉得这名字如此耳熟。
“没错,就是那个庆明张家”戚槿来了精神,跳到窗边“哟,还真是他,张子初”
季棠也跟过去看看这位张小公子。
此时门口顶着大太阳,热得满身汗的张子初正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里面也不见人出来,殊不知这楼上真有人打量着他呢。
“人家一看就是出身书香门的,文质彬彬的书生气,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呆头呆脑了”
“本来就是,一个书呆子”戚槿转头就去换衣服,从箱子里翻出她那件麻灰大袍也不嫌热胡乱披到身上。
“唉,大中午的你去哪”季棠叫住她。
“我去逗逗他”说完就没影了。
“公子,这怎么还没认出来啊”那小厮擦着汗扇着袖子,明显等的不耐烦了,“福安,不得无礼,是咱们不请自来,”张子初也抬手擦擦脸上的汗珠,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浸湿了。
“吁~”这大中午四周无声,骤然响起的一声口哨格外突兀,“哎呦”不知什么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到张子初的后背上,低头一看原来是个栗子壳“谁”,循声望去,戚槿从树上一跃而下,“嘿书呆子,又见面了”
没等张子初说话,元胜变强说道“喂,你说谁呢”
戚槿眼眯成一条缝,朝元胜也摆摆手“你好啊,小书童。”
“你你你···”福安梗着脖子气急败坏的瞪着眼。
“唉兄台,怎么是你啊,好巧”张子初初来邺城遇到个熟人格外高兴。
巧,巧什么巧,是本姑娘来找你的戚槿暗暗腹诽,一想不对,明明是她主动找上门的,虽然心里这样说,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是啊,好巧,你不是要入太学嘛,来这里干嘛”戚槿抬抬头看向如意楼的牌匾问道。
张子初点点头答道“前几日过了太学的考试,刚在太学安顿好了,想着我祖父的话,庆明张家和如意楼多少有些渊源便特意来拜访一番”
还以为他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呢,来如意楼求援,没想到是来攀亲的啊,这小子看着呆头呆脑的没想到还挺有心思的啊,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被盖上这么一大顶帽子的张子初可不知道戚槿此时心中所想,乐呵呵询问戚槿的名字。
“兄台,上次还没来得及请教你的名字,我叫张子初,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戚槿热的耐不住摆摆手“我行七,你叫我老七就行了”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可都是戚槿这些年走南闯北跟着多少个江湖义士混出来的,平日里没机会如今难得的在这书呆子面前显露一番
这张子初毕竟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只是称了句“七兄”没如戚槿的意,可这称呼戚槿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叫他,险些叫自己的口水呛到。
干咳两句,“那个,巧了,我正好和这如意楼的人认识,走,我带你进去”
说罢抬腿就要往里进,可这张子初确实表示一脸疑惑“这如意楼也有七兄认识的人?”
戚槿一插腰,斜眼看着他“怎么,看不起人啊!”
“不不不”张子初急得连连摆手“书呆子,告诉你,本,咳”险些说顺嘴“本小爷,混迹江湖多年,这邺城大大小小的铺子,王公贵族的府邸就没我不认识的人,跟我来”说罢变背着手大摇摇大摆,领着那俩人进去了。
张子初第一次进如意楼,左顾右盼一切都新奇的很。
戚槿直接将他领到偏厅,这人又不是来闯八门的,便是连那主楼的门也没见着。
“随便坐,别客气”戚槿大咧咧的叉腿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来吃,那张子初却一直克己守礼,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做好,接着便来了两位端茶的侍女,张子初尴尬地笑笑见戚槿如此不羁本还想替她说活两句,可那两位侍女只是上完茶就退下了,并无半句言语。
这张子初见戚槿如此做派,虽不敢苟同但也多少放松下来,刚喝口茶润润嗓子,就听后堂传来一声柔和的声音。
“让张公子久等了。”
暮云笑着朝张子初行礼,张子初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
戚槿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不敢什么呀,这书呆子,莫不是缴纳圣贤书糊了脑袋,就只知道“不敢,岂敢”
越想越觉得好笑。
“公子请跟我来”
暮云伸手引着张子初过后堂,全程没看戚槿一眼也没理他一句,张子初却还放心不下,频频回头看着戚槿。
“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以后要是找我来如意楼知会一声就行。”
虽然张子初不知道这七兄和如意楼是什么关系,但是看他这么熟络,估计也不用自己担心了。
“公子这边请”
等到张子初再出来的时候,戚槿早就没影了。
“热死我了”一会到房间戚槿就把那麻灰大跑脱下来,抱起块冰西瓜啃起来。
“你吃慢点,当心肚子疼”季棠见她这幅热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哭笑不得,非得出去逗人家,热的满头大汗。
季棠替她扇着扇子,“对了,那书呆子说什么了”戚槿嘴里吃着西瓜含糊不清的问。
“也没说什么,就是代表庆明张家,前来拜访一番”
“哦对了”季棠突然想起来,从袖中拿出“他还拿出了烟紫玉珏”戚槿眼前一亮,擦擦手接过来
那烟紫玉珏浑然天成,极好的玉种,是庆明张家的信物,“这小子给你的?”
季棠点点头“是,他说他在太学求学多有不便,这玉珏是他祖父的嘱托,将他交给如意楼暂且保存”
“他祖父?”戚槿托着腮细细盘算着“张道进的儿子,张光远?”
当年庆明张家和终南柳家并称,柳崇文和张道进乃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张道进死后张家便交到了张光远手中这些年一直隐于市中,如今这烟紫玉珏既交给张子初想来他便是张家下一代家主了。
“张老头到会盘算,想借如意楼给他孙子撑腰”
季棠心中一时了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这也想让我们看在前人的份上多照料张小公子一番”
戚槿撇撇嘴,没说什么,低声骂了句“书呆子”季棠就知道,其实她心里是默认了
这浊世之中难得的就是一片赤诚,出淤泥而不染实在太难能可贵了,她看中的不是这庆明张家的名号,而是这个人,以及那颗难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