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有慕容锦在旁指点江山,发生的一概事情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先是随着她的悔婚,谢氏的叛国罪证被搜出,龙颜震怒,下旨举家株连,满门抄斩。
随即太后一夜白头,慕容芷跪在紫宸殿外三天三夜,恳请君王开恩。
几方协商下,太后终是捱不住,答应以交出军政大权来谈判,换来谢氏一族苟活,最后发配岭南。
狂风过境,骤雨初歇。
自此,慕容锦得偿所愿,全然执掌大权,再无人可拿捏挟制,成为名副其实的至尊帝王。
他大肆嘉赏姬家,个个加官进爵。
又执意封她为宸妃,修筑蒹葭宫,极尽奢华、美轮美奂,搜罗天下稀世珍宝奉上,甚至每每罢去早朝…看似集万千宠爱一身,却是做实她残害忠良、祸国妖姬的名头。
起初,她小心翼翼、谦卑哀肯地,希求他放过自己。
可慕容锦语气温柔,态度却不曾有丁点软化。他总是能四两拨千斤的回绝不想谈及的话题,再轻而易举的消释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他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更是一只可怕的怪物,拥有着绝对的理智,以戏玩的姿态驾驭着情感。
慕容锦,远比谢玄更难对付。
日久天长的,姬姜渐渐认清现实,变得心如死灰。
那些过去的、此刻的,承受的怨怼与不甘重叠相加,加倍地反扑上来,闷得人几乎要疯魔。
她于是索性不管不顾地、肆意发泄起不满。
扯断七彩琉璃珠,弄坏九霄环佩琴,打碎绿玉冰鉴盏…赤足下地,堂而皇之的让帝王俯身蹲下,背着自己在宫路行走。
姬姜自以为大逆不道的举动,殊不知这些在外人看来,便成了恃宠生娇。愈发叫人深信不疑,她是红颜祸水,魅惑君心。
姬姜不由泄气,恹恹地绝食抗议。
慕容锦想尽办法,耐心地哄她、逗她,又拿起勺子亲自喂她吃饭,举止做派,俨然像极一个耽溺美色的昏君。
待她不情不愿地吃完了,才又说:“阿姜,你逃不了,哪里都去不得。”
他在劝她认命。
是,世人皆厌她,鄙她,憎她…却又惧于权势,不得不讨好她。像极了她曾嘲讽慕容芷那样,可恨且可悲。
慕容锦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的泪水,低低叹息:“阿姜,你只有待在朕的身边,依靠朕,侍奉朕,才能活着。也唯有朕,能护你周全,予你想要的所有。”
“阿姜,你试着爱一爱朕好么?”
“…”
一切的发生快得仿佛是昨日重现。
那应该是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但实际上,姬姜的记忆却是模糊的。
大抵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她潜意识里去刻意的回避。
追忆当年,浮生过半,恍然如梦。
昔年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再回首,徒留一地狼藉。一颗心残破不堪,拼凑不出原本模样。
她走到今天,一步步成为世人所不齿的奸妃,从来都身不由己,没有选择。
姬姜正怔怔感怀着,下一瞬,慕容芷的声音拉回了她游离的神思。
“不过你放心,谢郎他既要留着你,我自然不会忤逆他的心意,惹他不快。”
姬姜回神,心底无声苦笑。
此时此刻,临安公主府门口,她以罪孽深重的前朝妖妃之名,接受众人的奚落唾骂,接受慕容芷期待已久的、迟来的‘正义’审判。
慕容芷挑眉向崔璟:“崔大人,还不放下她么?”
崔璟依言答道:“是,殿下。”袖袍底下藏着的手,悄悄按了按她冰凉分明的指骨,似乎想要传递一些温暖与力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