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兰拉着大丫回了房,反手就将门栓死死插上。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院子里陈康云杀猪般的嚎叫和陈家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咒骂,那颗被恨意和怒火填满的心,才稍稍落回了实处。
她还活着,丈夫也还活着,女儿也保住了。
真好。
院子里,陈家其余几房人看着抱着断腿满地打滚的陈康云,一个个脸色煞白,既是惊恐又是愤怒。
陈老头拄着拐杖的手抖得厉害,他死死盯着院中那个如同煞神般的大儿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老大……你……你这是要反了天吗?”
他想不明白,那个一向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儿子,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眼神,冷得像冰,看得他心底发寒。
陈康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陈康云,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爹,是他自己签的字,画的押。我只是替大丫讨个公道,天经地义。”
“公道?他可是你亲弟弟!你下这么重的手,是要废了他啊!”陈老头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
“亲弟弟?”陈康伯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和悲凉,“他伙同你们要卖我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他亲大哥?”
里正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他看看陈康伯那副谁来都得死的架势,再看看陈家老太太那恨不得扑上来生吞活剥了冯兰的模样,只觉得这陈家大院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陈家的,赶紧找人把老六送去镇上医馆看看,腿要紧!这事儿……这事儿是你们的家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别让全村人看笑话!”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挥手驱散还扒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里正发了话,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散了。
大门“咣当”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老头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再看看眼前这烂摊子,一口气没上来,身子晃了晃。
二弟陈康仲捂着被打肿的脸,眼珠子一转,凑到陈老头耳边,压低了声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爹,您瞧见没?大哥那眼神,哪里还有半点恭敬?他今天敢打断老六的腿,明天就敢把您从这当家的位置上踹下去!”
“他这是恨上我们了!他恨我们所有人!他这是要夺权,要把我们一家老小都踩在他脚底下,让他那一窝赔钱货翻身做主啊!”
陈康仲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陈老头的肺管子上。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最怕的就是大权旁落。被陈康仲这么一煽风点火,他心里的那点困惑和犹豫瞬间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反了!真是反了!”陈老头气得脸色铁青,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扔,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把门给我顶死!今天我非要执行家法,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让他知道,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得了令,二弟陈康仲和五弟陈康叔脸上立刻露出狰狞的笑意。他们早就看陈康伯不顺眼了,今天总算能名正言顺地出口恶气。
两人一左一右,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陈康伯死死按住。
“大哥,爹让你跪下受罚!”陈康仲咬牙切齿地说道,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陈康伯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按着,一双黑眸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父亲,心能偏到什么地步,手能黑到什么程度。
陈老头从墙角抄起一根足有儿臂粗的柴火棍,那是他平时用来打不听话的牲口的。他喘着粗气,走到陈康伯面前,高高举起木棍,厉声喝道:“畜生!我今天就打醒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孝道,什么是规矩!”
粗重的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陈康伯的后背狠狠砸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响,大房的屋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冯兰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双目赤红,手里高高举着一条沉重的四脚长凳,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谁敢动我男人!”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抡圆了手里的长凳,对着按住陈康伯的陈康仲和陈康叔就砸了过去。
那架势,根本不是想救人,而是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