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桃花乡昨夜那场大火,烧得连灰都没剩!”茶肆里穿短打的汉子把粗瓷碗往桌上一墩,茶汤溅出半盏。
“可不是嘛!”邻桌穿绸缎的商人立刻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了些,却难掩惊惶,“我那运镖的小舅子凌晨过交界,说隔着三里地都能闻见焦糊味,还有那惨叫声,跟鬼哭似的,听着就头皮发麻!
秋风卷起街边的落叶,此时街两旁的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但提起桃花乡时,众人眸中不约而同都多了几分惋惜之意,毕竟那可真是一个被称作“世外蓬莱”的地方。
马车内,青瓷茶盏被轻轻搁在描金小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玉怀瑾抬手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掠过街旁议论的人群,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际。他指尖缠着一枚青色香囊,绣在上面的缠枝莲已经有些褪色,流苏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扫过掌心。
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眸中愈发深沉,他拿起腰间那枚青色的香囊放在掌心玩弄:“可盯紧了?”
斩刀作势递上一杯热茶,视线也停留在玉怀瑾腰间的青色香囊上。
“太后下了很重的手,至于太子妃,我们的人一直在跟着,只等殿下您的命令。”
玉怀瑾没有再往下说,只垂眸玩弄着那枚香囊的穗子。
车厢里静得只剩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没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东宫门前,漆成朱红的宫门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厚重。
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突然探进车厢,梳着双丫髻的孩童仰着小脸,额角还沾着点灰尘。
这是玉怀瑾新收的童仆。
“殿下,东宫到了。”
斩刀率先伸手揉了揉那童仆的脑袋,嗔怒道:“长福!未得殿下应允,怎可擅闯呢!?”
长福立马嘟起嘴,垂着脑袋把桂花糕往身后藏,小肩膀微微垮着。
玉怀瑾这时起身,路过斩刀时屈指弹了弹他的脑门,轻笑:“何时添了这些规矩?”
他踩着车旁的木凳下车,还特意弯下腰,用指腹蹭了蹭长福肉嘟嘟的脸蛋——小家伙的皮肤软乎乎的,带着点桂花糕的甜香。
“吩咐嬷嬷多给你备上几份厚实的棉衣,莫要惹了风寒。”
话音落,他转身往东宫走,青色长袍的下摆扫过门前的汉白玉台阶。
还没跨过门槛,一阵凄厉的哀嚎就顺着风飘了过来,混着粗重的喘息,听得人牙根发紧。
是玉景澜的惨叫声。
院子里跪了一片人,都是东宫剩下的门客,个个鼻青脸肿,锦袍被撕得破烂,有的嘴角还淌着血。
“一群废物点心,若是太...”
玉景澜吼叫的话倏然停止,他想要说的是太子妃,他亲手毁掉的太子妃。
是啊,若是太子妃在,她能调制出不让人疼的上药,甚至这一百个板子他或许都不用挨。
“侄儿这般大的火气可不利于伤口的恢复啊。”
玉怀瑾温柔的声音穿过长廊,温温柔柔的,却让殿内的空气都松了些。
见玉怀瑾进来,那群门客都像见了救星似的,悄悄松了口气。
玉景澜撑着榻想要起身,绷带缠在背上,一动就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玉怀瑾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点微凉的暖意。
“你身子上带着伤,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玉景澜苦笑几下:“谢皇叔体谅了。”
玉怀瑾抬手理了理被他拽皱的衣摆,指尖划过衣襟上绣着的团龙纹样,声音依旧温和:“今日皇叔来是传下你皇祖母的懿旨。”
闻言玉景澜又是一个大动作,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了伤口,他立马倒吸着冷气抓起榻上的枕头扔在地上,刚刚好砸在了一个客卿的脑门上。
客卿赶忙捡起枕头垂首往上递。
玉怀瑾拿过枕头,下令让他们下去,跪了一地的门客如蒙大赦,忙提着破烂的衣摆起身,连滚带爬地退出殿外,生怕晚一步又惹了祸。
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
玉景澜把枕头垫在身下,忍着疼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期待:“皇叔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婚事,你的婚事。”
玉怀瑾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玉景澜伸手指着自己震惊道:“我的婚事?我哪里来的婚事?”
“白雨柔,你的小姨子,迎她做太子妃。”
“白雨柔!?”
玉景澜几乎要惊掉下巴,他立马反应道:“皇叔!她不过一介庶女,如何配得上我!”
玉怀瑾按住他的肩膀,力道重了些:“这次你闯了个大祸,昨日琅琊王氏的老夫人已经到了梁京,他们的私军围了白府,白家的死士也堵在白府门口,现在两家可都在等着皇室给她们讨个公道呢。”
“那我也不娶她......”
玉怀瑾方才有商有量的语气一扫而光,他沉着脸认真到:“你娶也得娶,不娶也要娶,你娶白家二女,而白家二夫人李氏得把命赔给琅琊王氏。”
......
与此同时,白府水月小院里,空气却冷得像冰。
十几个穿宫装的人站在院里,为首的太监手里托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摆着一只白玉酒杯、一匹白绫,还有一把装在锦盒里的匕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李夫人,鸩酒、白绫、宝剑,您选一个吧。”
李映月跪在冰冷的青砖上,裙摆被地上的水渍浸湿,贴在腿上凉得刺骨。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院外隐约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人在嘶吼,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绝望像潮水似的,把她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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