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底却透着一片凄凉：“亏得杜桂芝那么爱你，甚至不择手段地要嫁给你，可惜在你眼里她不过是个生育机器！”
“也不是，桂芝很重要的。”王叔扑通一声对着杨美心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美心啊，当年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可你现在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祸害别人了，你赶紧去投胎吧。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求求你放过桂芝，放过王家……”
杨美心冷冷地看他，眼里没有半分感情：“求我也没用，我是不会放过杜桂芝的，马上就是河神祭祀了，她会作为最好的祭品奉献给河神。”
任谁都知道，祭品难逃一死。
而且死前会受尽折磨，凄惨得很。
王叔瞳孔瞬间放大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桂芝？我帮你找到赵天俊可以吗？”
提及赵天俊，杨美心眼神黯淡下来，茫然地盯着仙堂子供着的神像。
她在犹豫。
奶奶趁机劝说：“桂芝好歹是条人命，你都已经这样了，如果再背着人命就更难投胎，你好好想想。”
杨美心：“不是我要杜桂芝做祭品，是河神要求的。”
我忽然有点不明白了，二虎家的事情不是和杨美心有关系吗，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来一个河神？
难道说那条河里真的有河神？
奶奶眉间拧成了个疙瘩，示意杨美心具体说说。
“我刚到河里的时候，水里就有了其他的水鬼，所有的水鬼都听从河神的命令。我没有见过河神，只知道她很厉害，但她好像也被困在水里了，只能依靠水鬼和岸上的鬼魂野鬼帮他做事。二虎刚死的时候，我让她去把陶木拉进水里，这件事没有成功还被河神知道了，河神对我们进行了严重的惩罚，不再允许我们从河里出来。后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想法，说可以让我暂借二虎的身还阳报仇，陶木的事情也随我，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杜桂芝作为今年的祭品。”
原来二虎说的困住他的那个“她”，指的并不是杨美心，而是河神。
名字里带香字的那个人，自然也是河神。
当时奶奶问事，问出来是和王家有关系的人，估计就已经想到了王叔以前买来的媳妇儿，可惜杨美心的原名并不带这个字，所以王叔怎么都不想不到是谁。
只因为困住二虎的并不是她。
可既然有河神，为什么奶奶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我很想把心中的问题问出来，考虑到王叔和杨美心在场，我又咽了下去。
他们还在争执。
奶奶捡起一旁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郑重地问：“杨美心，你还恨王亮吗？”
杨美心：“该报的仇也都报了，我不想跟他们家有任何的牵扯。”
奶奶：“那送你走行不行？”
杨美心摇头：“我还没有见到赵天俊。”
王叔表示他可以帮忙找赵天俊。
杨美心迟疑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今晚七点之前我就要回到河里，祭河神当天才能再出来，所以麻烦你快点。”
“我会很快的，你回去以后劝劝河神，谢谢谢谢……”王叔对着她双手合十，不停地鞠躬。
杨美心却再也没有应声。
二虎的躯体原本还直立着，突然间直挺挺地后仰倒在了地上。
一缕青烟从他的脑袋顶上冒了出来，杨美心已经从他体内出来了，就站在王叔的身后。只不过王叔根本看不到她，而是慌张地抱住二虎，脸上是伤心欲绝的表情。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二虎死了。
他已经四十岁了，折腾了半辈子也没能留下一儿半女，王家的香火到底是断在了他这里。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奶奶才说：“王亮，你答应杨美心的事情千万要做到，知道吗？”
“知道知道。”王叔抹了一把眼泪，说，“只要桂芝没事，让我怎么样都行。”
奶奶对着王叔努努嘴：“你过来磕头吧，桂芝的事情老仙儿给她保着，尽量让她平安。”
王叔虔诚地磕了九个头，然后抱着二虎冰凉的身体离开了。
杨美心飘飘悠悠地从仙堂子里出去，要回到河里。
仙堂子一下子安静下来，盘踞在地上的蟒仙动了动，飞快地爬到院子里，不见了踪影。
我扒拉着木门又看了一眼，的确看不到大蟒了。
视野中，爷爷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地过来，问我：“你王叔家的事情解决了？”
“还没有。”具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告诉爷爷事情挺复杂的。
“王亮家的事还真不少。”奶奶起身从仙堂子出来，路过门口摸了摸我的脑袋，问，“木妮儿，刚才害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刚才杨美心阵仗那么大，还差点伤到我。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奶奶，我不怕。”
爷爷收拾着窗台晒着的黄豆，突然插话：“咱木妮儿就是大胆，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刚接触这些事儿，天天吓得睡不着觉，都得爷爷哄着……”
奶奶瞪了爷爷一眼，嘱咐我说：“不怕就行，以后要经历的事儿更多，慢慢习惯就好了。”
我嗯了声，正要跑出去玩，没走两步又想起来有个问题还没问：“奶奶您不是说咱们河里没有河神吗？为什么杨美心说有？”
奶奶沉重道：“刚才奶奶查过了，那不是真正的河神，到底是什么还不清楚，不过这东西很厉害，你去告诉李小南他们都别去河边。”
我满口答应。
自从二虎出事就很少有小孩子去河边了，基本上都是在家里玩过家家，这几天倒也没有孩子出事。
经过了王叔家的事情，奶奶的威名在村子里传得更盛了。
他们还说王婶从医院回来昏迷不醒是受到了报应，因为杨美心嫉妒王婶活得好好的还给王叔生了孩子，所以不让她和孩子好过。
听了这样的话我有点难受，就跑去问奶奶：“明明是王婶害了杨美心，为什么弄得好像她很无辜一样？”
奶奶边纳鞋底边说：“木妮儿，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叫虚伪。”
“虚伪？”我不太理解。
直到二虎的葬礼，我才真正感觉到了这个词带来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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