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打马立于石桥上,冷眼瞧着那迎亲队伍从桥下经过,寒风猎猎刮起她的衣袍。
“你们快看,那女子是不是世子妃,她来看世子爷娶亲?”
“还真是啊,哎,苦命的痴情人。”
“害,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稀奇的,郡主温柔小意,娶这么个母老虎在家才憋屈的慌。”
围观人群一阵躁动,却见苏染忽而扬鞭,一人一马拦在那迎亲队伍前方。
“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花轿停在半路不吉利吗!”
吹吹打打的声音暂歇,一个老嬷嬷骂骂咧咧走出来,待看清那马上的女子,动作顿时僵住。
“世额,世子妃,您怎么在这?”不是说身负重伤,十天半月醒不来吗?
“我要她。”
苏染脸色苍白,身子却挺得笔直,她紧抿着唇,抬起鞭子朝那花轿一指。
“使不得使不得,”老嬷嬷赔笑,“世子爷以平妻之礼迎娶郡主可是皇上的意思,您这样是违抗圣……”
“……啊!”
苏染疾步上前,拦腰捞起轿中的女子劫上马,不理会众人和老嬷嬷的惊呼,策马而去。
“想要郡主,让他亲自来见我!”
——主院
大雪深深浅浅堆在枝头,红绸喜蜡,院内是不绝于耳的人声喧哗,京内最有名望的世族高官举杯客套寒暄,觥筹交错间暗潮涌动。
而偏房内,这场婚礼的正主此刻脸色阴沉。
“郡主被世子妃劫了?”
“世子妃还说,让您亲自去见她。”老嬷嬷诺诺道。
“没说什么地方?”
“没说。”
……
行至一处断崖,苏染呵停马。哭哭啼啼的声音一路就没停过,背上的伤口早在颠簸中被扯裂开,苏染头疼欲裂,真想一个手刀将那郡主劈晕。
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她拽着那郡主一起下了马,就见一身喜服匆匆赶来的秦云甫。
苏染挑眉冷嘲,“难为你还记得此处。”他们曾在此处定情。
秦云甫只一脸紧张的看着她身边楚楚可怜的郡主,“苏染,你冷静些,若是郡主有什么差池,你我二人都脱不了干系。”
噗嗤。
苏染笑了,直笑出泪花来。
“苏染啊苏染,你放在心尖上喜欢的就这么个东西。”
秦云甫脸色变得不好看,“染儿,就算凤韶以平妻之礼进门也不过是个妾室,你何必如此?”
苏染睨着眼前这人假惺惺的作态,扯了扯嘴角。
“晚娘身后是炙手可热的三王爷,我有富庶的江南织造苏家撑腰,那郡主呢?”
“染儿,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再说。”
又露出那种温润谦和的隐忍神色。她惯会被他迷惑,是以这种浅陋招数他屡试不爽。
“秦云甫,这几十年光景,我为了替你铺平前路不惜得罪家族,心腹亲信也无一善终。我恨不得将心剖出来呈在你面前,”
苏染凄然后退两步,“可我忘了,你爱的从来不是宁晚,不是苏染,更不是郭凤韶,你眼中只有权势地位。”
苏染偏头看向呆愣的郡主,叹了口气,手中的匕首猛的向秦云甫掷去!
“你这个疯女人!”
被郭凤韶大力推下悬崖,苏染看着眼前景物急速倒退,得逞似的勾唇一笑。
就在此地了结这伪君子太过轻巧,真正的好戏,她留在正在举行婚宴的世子府里。劫郡主不过幌子,她要他仔细尝过身败名裂万人唾弃的滋味,方能消心中之恨!
后人当如何评价她,狭隘善妒还是心狠手辣有违世俗?
哼,无所谓了。
……
落地,却不觉疼。
苏染眨眨眼睛,发神的看着头顶葱绿树隙折射下的细碎光斑,身下突然动了动。
“小姐,没摔着吧?”
身下有人!
苏染惊醒,撑起身子翻向一边,待看清替她垫背的人时,她蓦地睁大眼。
“春早?!”
春来趁早,莫负良辰。
她年少时信口胡诌的名字陪了这姑娘一生,只是和名字里的美好愿景背离,苏染记忆里的春早最后被抛尸无名荒野,连块墓碑都没来得及刻上。
可眼前这个有两颗小虎牙,笑起来傻傻的姑娘分明还应了她一声呢。
“小姐快跑吧,我刚才看到老爷身边的白茶溜去给夫人报信了,要是让夫人知道小姐又上树掏鸟蛋,肯定要跪祠堂。”
苏染双眼发直,伸手重重掐了下春早,疼得她直叫。
“小姐你抽风啦!”
苏染得到回应,捧着脸喃喃自语,“我回来了,竟然回来了。”
“您回不回来我不知道,反正您这下是走不了了。”春早忧心的盯着远处被簇拥着急急走来的华服妇人。
“娘……”
没有前世见最后一面时的憔悴模样,苏染鼻头一酸,眼眶泛红。
嗬!
春早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饿虎扑食似的扑到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手忙脚乱接着,哪还有什么怒气,心中不由暗叹——
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