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此事不关风与月
在沈府待了不过几日,沈行之与九歌便带着沈唯与沈意准备出发前往天水山庄。
沈行之只告诉柳随安他们是去好友处小住几日,柳随安只得笑着为他们送别。沈唯与沈意却是十分兴奋,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天水山庄。想当初段子誉可是将天水山庄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为过,这也难怪沈唯沈意会如此兴奋了,连离开沈府都没有露出多大的不舍来。
而沈行之之所以这么快便准备出发前往天水山庄,出了慕容湛一事之外,便死因为段子誉飞鸽传书要他来天水山庄。虽然短子誉在信中没有多说什么,但沈行之还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这事沈行之并没有跟九歌说。
“娘亲,天水山庄真的像段叔叔说的那样吗?”沈唯问道,两只小手还挂在九歌的脖子上。
九歌不知道段子誉跟沈唯沈意说了什么,却也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天水山庄依山傍水,确实是极美的地方。山庄里有很多花花草草,还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到时候让你段叔叔带你们玩。”
沈唯听九歌这样说之后却是笑道:“哦也,太好了!”
青桑笑道:“阿唯那么开心,那么阿意呢?”
沈意说道:“也很开心。”
九歌将沈意拉到自己身侧坐下:“阿意以后想做什么?”
沈意低头一想:“我要做悬壶济世的神医。”
“为什么呢?”
“因为娘的身体一直不好。”
九歌心下感动,一把抱住沈意:“没事了,阿意,娘的身体已经好了。”
“我以后不会让娘再受苦了,也不会让更多的人受病痛的折磨。”
沈唯也不甘示弱道:“阿唯以后要成为一代女相,兼济天下。”
九歌大笑:“你这是听谁说的?一代女相,兼济天下?”
沈唯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书先生说的。”
“好,你们都能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
沈行之听见里面的对话,不由得一笑,随后便将马车的缰绳交给了沈安,然后走到马车内。
“聊得这么开心?以后我们沈家真要出了一代女相,一位神医,那可真是不得了。”
九歌也笑得:“那可真好。”
马车内其乐融融。
约莫走了一天的路程便到了天水山庄,段子誉早就接到了沈行之的信,连忙来接沈行之等人。
沈行之见段子誉身边没有桑梓,不由得一问:“桑梓怎么没同你一起?”
段子誉叹了一口气:“稍后我同你细说。”
“段叔叔!”沈唯看见段子誉连忙伸手要他抱,于是段子誉便抱着沈唯,带着沈行之与抱着沈意的九歌走入天水山庄。
给沈行之还有九歌,以及随行的青桑等人安排好住处之后,九歌便在丫鬟的带领下领着沈唯沈意在天水山庄四处走走看看。段子誉却是将沈行之拉到了他的书房,看样子是有事要相谈。
关上书房的门之后,段子誉与沈行之坐下。
“行之,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怎么了,子誉?”
段子誉一叹:“你先前不是问我桑梓为何没有同我一起吗?她已经离开了。”
沈行之眉头一皱,也便想到事情怕是与桑梓有关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十五岁的我曾救下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吗?”
沈行之点点头:“难道那桑梓就是她?可是桑梓说她今年十七。”
段子誉解释:“桑梓便是当年的小女孩,她看上去已经十七乃是因药所致。”
“到底怎么回事?”沈行之越来越不解了。
“行之,你还记得段情吗?”
沈行之点点头,段情是十年前的大魔头,因练功走火入魔,大肆屠戮武林,致使江湖杀戮不断,腥风血雨。后来,武林中人联手将其制服斩杀,以告慰无辜牺牲的武林同胞。当年他与段子誉虽然才十五岁,却也是知晓这江湖大事的。
“那段情是我叔叔。”
沈行之一惊,接着听段子誉解释:“练武成痴的叔叔当年无意之中得到一武林秘籍,最终却走火入魔了。但江湖上却不知段情就是天水山庄的二少爷,只因他甚少打理山庄之事,只一心钻研武学。何况当初还是我父亲制服了大魔头段情,所以从没有人怀疑他与天水山庄的关系。”
“当年段情屠戮的武林中人不计其数,其中便有桑梓一家,不,应该说是子桑一家,桑梓原名子桑焱,是当年被灭满门的子桑家唯一遗留下的血脉。当年我曾经过闵州的时候,恰好救下埋在废墟下的子桑焱。那时的我想着为叔叔恕罪,便对她说待她及笄之后迎娶她为妻。只是我因有事外出将她安置在客栈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她了。却没有想到桑梓便是当年的子桑焱,难怪我总觉得她额间的朱砂莫名熟悉。”
沈行之是知道当年段子誉救下一五岁的小女孩,只是后来那小女孩却消失了,段子誉十年来虽然一直在寻找,却一直未曾找到。
“她随我来天水山庄便是想查出当年子桑府灭门的真相。”
真相?难道真相不就是走火入魔的段情屠戮了子桑满门?
段子誉看了一眼段子誉,随后说道:“桑梓查出的真相却是与我父亲有关。我虽不信,但循着当年的真相便发现此事存在着许多疑点,而且隐隐指向我的父亲。我不敢再查下去了。”
沈行之低头沉思了一番,随后问道:“桑梓可是在发现你在查她之后离开的?”
段子誉点点头:“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而且她还告诉我说,她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想利用我罢了。行之,你说我是不是太傻?太自作多情?”
沈行之拍了拍段子誉的后背,随后说道:“她定是对你有情的。不然凭她璇玑阁阁主的身份怎么会让你知道她在查你父亲之事?还有她明明可以假手他人去查这件事,为何她却要随你回天水山庄?她只是又爱又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罢了。”
段子誉听到沈行之这话之后宽慰了不少:“或许是罢。”
“你现在准备如何做?”
段子誉苦笑:“我现在不知该从何下手,而且我很害怕那所谓的真相。”
无论真相如何,对段子誉来说都是难以抉择的。选择爱情还是亲情,永远是世上最难做出的选择。
“既然你信得过我,那便将此事交给我罢。”
“我如今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回到房间的沈行之看见九歌,突然有些庆幸,他们之间虽然兜兜转转,总归还是走到了一起,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可是子誉遇上什么事了?”
沈行之便将大概说给了九歌听,九歌一听表情便有些凝重:“这可该如何是好?你务必万分小心。”
沈行之点点头,然后便道:“我还欠桑梓一个条件,也不知道她的条件是什么。”
“你是在担心桑梓以此事作为条件?”
沈行之点头:“不管真相如何,总归会伤害到子誉与桑梓。我不知道桑梓想做到何种地步,她又会在这事上对我提出什么条件。”
“既然如此,你也只有耍赖皮了。”
“耍赖皮?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说笑的。”九歌只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有想到沈行之却会这么一本正经。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有如此了。”
九歌担心道:“那桑梓会对你如何?她毕竟是璇玑阁的阁主。”
“无妨,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的几日沈行之便一直循着先前的线索,查探当年之事。按照桑梓的查探思路,这突破口就在这天水山庄了,只是当年之事究竟如何,沈行之心里也是极没有底的。
来到当初段情的练功房,沈行之打量了这房间,与一般的练功房并没有两样。沈行之再四处查探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便准备从这房间里退出来,却没有想到方走出来便看见了段愉,也就是段子誉的父亲,天水山庄的庄主。
沈行之心下起疑,看样子他在外面已久,只是沈行之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声响,哪怕是一吸一吐之间的轻微之声,足以想象这段愉的功力有多深厚了。
“伯父。”
“贤侄到此处做甚?可是山庄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沈行之摇摇头,知道段愉怕是已经起疑了,但还是解释道:“不过是无意中走到此处,所以便有些好奇了。”
段愉大笑:“贤侄啊,有些事情可是不能单凭好奇去做的。”
沈行之点头称是,随后便向段愉告别离开。留下段愉在练功房门外若有所思,但他最终还是走入了练功房。
接连几日,沈行之都没有找到任何端倪。于是他便向段子誉解释了一番,并告诉他段愉可能已经起疑了。于是段子誉也只能先让沈行之收手,这事也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这样过了几日之后,武林盟的人突然送来拜帖,见沈行之在也便将拜帖交到了沈行之手上。
“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还请段庄主、段少庄主还有沈公子与会。”
拿到拜帖之中的沈行之并未多想,自从他与九歌成亲之后便很少理会这武林之事了,这武林大会更是四年都没有参加过。
那送拜帖之人似乎是看出了沈行之所想,连忙解释道:“许盟主说了,此次涉及到武林的安危,请沈公子务必到场参加。”
既然许盟主都发话了,沈行之也推拒不得,只好应了下来。
段子誉见状便道:“那我们便一同出发罢。”
九歌在门外便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便走进来对沈行之说道:“行之,我想陪你一起去。”
沈行之却是立马拒绝:“不行,武林大会上刀剑无眼,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你和阿唯阿意留在天水山庄便好。”
九歌见状也不多说。只是在沈行之回到他们的房间才说:“行之,我担心慕容湛会找到我,而且,你也知道段愉已经发现你在查当年之事,若是他想用我还有阿唯阿意威胁你该如何?”
九歌最主要的还是想陪在沈行之的身边。
沈行之听九歌这样说,也便考虑到了这些事情确实可能发生,于是便道:“是我疏忽了。只是这武林大会,你与阿唯阿意是万万去不得的。”
九歌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已经记起慕容兮当初的武功了,再说还有青桑和沈安在,不会有事的。”
“不行。”沈行之果断拒绝。
“你若不许,我总归还是能想到去的办法。”
沈行之知道九歌能做到,于是也只能无奈道:“好。那你只能待在我为你安排的地方,不可随意走动。还有不可轻易使用武功,若遇上事便找青桑还有沈安。”
“好,好,我都知道了。”
沈行之心里还是不安。这武林大会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有许盟主说这次武林大会还关系到武林的安危是何意?
还有一个月武林大会便要开始了,沈行之与段子誉却是提前出发,九歌带着沈唯沈意随着沈行之与段子誉一同出发。如此,一行也便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莫虚顶的武林大会了。
从天水山庄到达莫虚顶,沈行之一行整整赶了半个月的路。好在九歌与沈唯沈意也算是适应了这赶路,一路上也就没有发生其他意外,顺风顺水地到了莫虚顶。
武林大会还要半个月才开始,但已经有不少人提前赶到了,大量的客栈以及满客。
沈行之却一点也不着急,然后便带他们去了一处别院。
“这处别院是当初我置办的产业,我们出发之时便已经着人收拾好了。我们只要入住便好。”
九歌打量了这别院的位置,离莫虚顶不远,却也刚好听不到那里的比武声。而且看这地势还有阵法,一般人却是很难进入到此处。
走近一看,发现这是一座有着五进的院落,俱是用竹子做成的,看得出年月不久,而且院落弥漫着一股竹子的清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九歌发现她还是很喜欢这里的。
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余管家在门口迎着,有些仆从就是原先沈府的人。他们也颇为辛苦地从祁州赶到这里,也看得出沈行之的细心。
在别院里安置好后,沈行之便带着九歌并段子誉一起去武林盟见拜许盟主。
“行之,你说这许盟主说的这关乎武林安危的大事究竟是何事?”段子誉问道,除了十年前的大魔头段情一事,这十几年来武林一直风平浪静,未曾起过大波浪,所以这关乎武林安危的大事会是何事?
沈行之也不知,一切就只有见到许盟主才见分晓了。
九歌见沈行之与段子誉的面色皆十分沉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所幸已经到了武林盟。那守门之人是认得沈行之与段子誉的,便一起将他们迎了进去,而九歌是作为沈行之的家属进去的。
仆人将沈行之、段子誉还有九歌带到了会客厅,并告诉他们许盟主很快便会出现,请他们稍等片刻。
“沈公子,段公子已经到了,许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许盟主见到沈行之与段子誉便这样开口道。
九歌这才发现,这许盟主却是一点也不似江湖之人,看着却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模样。五十开外的年纪,蓄着半寸须,看着却是极精神。这说话的语气也是谦虚之中不失威严,看得出是久居其上之人。
“许盟主,这是我的夫人九歌。”
九歌对着许盟主也行了一江湖之礼。
许盟主一笑:“也难怪沈公子一直无意武林大会了。”
许盟主将沈行之带到后庭,两人坐定之后才开口:“此次找你来,便是因这皇帝有意拉拢武林,而私下里已经有不少帮派成为了朝廷的爪牙。其中便有这南天派和天楚派两大派,这次武林大会也不知谁能成为武林盟主。若是被那受朝廷掌控的门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这江湖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沈行之先前也听说过这一事,原先以为是谣传,但许盟主都如此说了,那必定不假。而沈行之也明白,这许盟主已经到了退位的年龄了。许盟主连续五年蝉联盟主之位,到了任职的期限。再者,这几年江山代有才人出,许盟主也有意让位,却不想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我看着武林之中也只有你沈行之堪为大任。再者,你与官府打过交道,更知悉这官场之事,将江湖事务交到你们手中我也十分放心。”
沈行之深思一会儿便回答:“江湖之中卧虎藏龙者众,谁也不知这武林盟主花落谁家。何况段庄主的武功远在我等之上,若是其有意盟主之位,只怕没人拦得住他。”
许盟主闻言便道:“这武林盟主的并非只以武力取胜,除了对武力要求颇高之外,这德行也是一考虑。天下第一公子沈行之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只要你能在比武大会上进入前三名,那么这武林盟主之位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沈行之还想推拒,奈何许盟主却是对着沈行之行了一礼:“武林安危系与沈兄弟一人之身,还望沈公子不负武林同道所望。”
沈行之连忙扶起许盟主,却看见从后堂涌出武林各大帮派的掌门对着他齐齐行礼:“还望沈公子不负武林同道所望。”
沈行之见状只能答:“那沈某便只能尽全力而为了。”
从后庭出来以后,沈行之与九歌还有段子誉便起身回别院,对于许盟主提及之事,沈行之还有些犹豫,于是也没有告诉九歌与沈行之,只是大概说了朝廷有意拉拢武林各大帮派一事,并且从这目前的形势来看,已经有不少势力成为了朝廷的爪牙。
九歌闻言便道:“这皇帝是有意扰乱这武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行之点点头,只可惜有些帮派还是经不住诱惑。
段子誉道:“那许盟主可是希望你能继任盟主之位?”
沈行之点点头,他如今也面临着两难困境。一方面,他不愿成为武林盟主,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这武林被朝廷搅乱。
九歌握住沈行之的手:“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有了九歌的这番话,沈行之才安心不少。
回到别院后,沈行之便独自一人在庭院中擦拭着他的龙钧剑。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的翠竹拂动。
月移影动。
“既然已经来了,便坐下一聊罢。”
“哈哈,好久不见。”
来人却是桑梓,不,以后该称呼其为子桑焱了。
“你可是让我完成你那条件来了?”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我要你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沈行之不语:“哦?你怎知我一定完成你这条件?”
子桑焱道:“许盟主不是已经找过你了么?只是你悬而未决罢了,而现在我就是来让你下定决心来了。”
沈行之笑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我只知这一次端木彧会亲临武林大会的现场。若你只有天下第一公子这一虚名,你如何与他抗衡?”
沈行之看了一眼子桑焱:“我为何要与他抗衡?”
“九歌。我自是知道端木彧对九歌有意,若你不成为武林盟主,让端木彧有所顾忌,以你之力你如何赢得过端木彧?”
子桑焱说的确实不错,沈行之有这想法,现在只是被子桑焱点破而已。其实说来这个条件并不算是条件,因为这正是沈行之要去做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算的这么准,为何还要向我提这个条件?”
“我只是为确保万无一失罢了。段愉有意武林盟主之位,我万万不能让他得逞。还有,就当我卖你一个人情罢了。”
子桑焱说完便欲离开,沈行之却突然叫住她:“那你与子誉该如何?”
“我与他,终究还是有缘无分了罢。”一阵风吹过,哪还有子桑焱的身影,空气中只飘散着这一句话。
沈行之摇摇头,随后便道:“出来罢,子誉,她已经离开了。”
段子誉失魂落魄地走到沈行之身边:“你说,我与她真的再没有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