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大厦外面是A城首屈一指的购物广场。
以湘从大厦的旋转门走出来时，苏晴空正靠在广场上的一个花坛边，手上握着冰淇淋，顶着炎炎烈日，惬意地吃着。
晴空短到耳下的头发、宽大的T恤和松垮的直筒裤，和以湘一年前寒假回来见到的她一模一样。
苏晴空挥着勺子朝她致意，两人都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她和晴空平时都是在网上交流，回国后也只见了几次，今天晴空约了她出来吃饭，就定在以湘面试公司的附近，是一家出名的泰式火锅。
“林思楠结婚了，你怎么看？”苏晴空一开口就是死亡问题。
以湘手上的筷子夹住虾滑的一角，虾滑咕噜噜地滚到盘子的另一边，她皱了眉道：“还能怎么看？恭喜他呀。”
苏晴空白她一眼道：“姐妹，你就别装了。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其实有一点点难过？”她大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比了蚂蚁那么一大点。
当年，苏晴空劝过顾以湘不要玩火自焚，结果不仅她玩火自焚，还焚到了外国，出国的事情最开始连她这个好姐妹都瞒着，一去就是五年多，真是忘恩负义啊。
她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吗？以湘心里挫败，面上一脸正经：“没有。”
林思楠结婚，她当然是祝福了。等她顺利拿回手机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交际，她也是时候给林沉一个答案了。人嘛，总要往前看，就跟这虾滑一样，往前滑才不会落入人口。费了她半天力，也没夹起来。
苏晴空将顾以湘夹了半天的虾滑，嗖地一下戳到自己嘴里，眼看着以湘目瞪口呆，吧唧道：“好吧……嗯…也是……都五年多了，但以湘，你没骗我？”
以湘摇了摇头，想了一下笑着道：“没骗你，过去的事儿我都忘了，我可能要和林沉在一起了。”
抢别人食物的就是会遭报应，苏晴空一口噎住，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喜道：“真的？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喜欢林沉了呢！太好了，你们这也算是修得正果，恭喜恭喜！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
还没定呢，这就开始恭喜了，以湘无奈地点了点头。
抬头低头间，一张门票被递到以湘的面前，苏晴空挥了挥门票道：“给，我们乐队租了母校场地开粉丝见面会，算是个小型演唱会，你带着林沉来给姐妹捧场吧。”
以湘差点忘了，面前这位说话大老爷们、打扮糙老汉子的女生，却是位唱起歌来不折不扣十分治愈的个人唱作者。高中的时候她就没少被苏晴空的“魔音”入耳，如今还真唱出了名堂。
“不错啊，行，我一定去。”她接过门票。
“记得一定要带林沉喔！自从高中毕业，我就没见过他。不知道大学霸还是不是那么帅。喔，忘了跟你说，王雪也会来。我跟她一个大学，现在和她玩得还行，没想到她人还挺好的，原先我以为他们那一卦的人都不咋地呢。对了，她改名字叫杨雪了。”
苏晴空的手在以湘面前晃了晃：“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以湘回过神来，面色僵硬地笑了笑：“有啊，你刚才说让我带林沉一起去。”
苏晴空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嗯，那个王雪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以前老爱黏在林思楠身边的那个。那段时间你都不跟我一起玩，后来又搞成那个样子，我告诉你，我大学四年对王雪印象超级差的，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如果不是我闺蜜和她关系挺好，我压根儿就不会跟她接触，现在……”
以湘宛如被一道雷劈中，面前的人絮絮叨叨，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
乌云密布的天空被一道闪电撕破，随之而来是一声轰隆的惊雷，哗啦哗啦，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林思楠站在公民第三医院的门口，撑着一把黑伞往停车场走去。医院昨天转来了一位情况危急的病人，他和大家都熬了一整夜，提心吊胆，病人终于渡过了险情。
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与外界交流，林思楠上到车里，先打开了顾以湘的手机。
壁纸是她站在一栋典型德国建筑前的照片，手比着V字，笑容灿烂，也不知道是谁拍的。一瞬间手机弹出了数十条短信。消息提醒没有设置隐私保护，他能够看到大部分短信内容。
“您好，请问是您捡到了我的手机吗？我的手机很重要……”——顾以湘
他一条一条地看过去，又一条一条地滑动删除提醒。
“你是林思楠吗？我的手机是掉你那儿了吗……”——顾以湘
直到看见：“请你把手机还给我的女朋友。”——林沉
林思楠的眸凉了凉，把手机一丢，启动车子，车离尘而去。
*
好像回国第一次跟林思楠见面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天气，高温难耐、炎热不堪，突然间晴转暴雨。
以湘站在窗子边，大雨将窗蓬砸的叮咚作响。下雨好，下雨能让她觉得心平静一些。
王雪、杨雪。恭喜林思楠先生与杨雪女士喜结连理。
这里的杨雪，是指那个王雪吗？
以湘沉默着把头靠到窗户边的墙上，她觉得大脑有些缺氧，索性将窗户大大打开，一股子雨湿泥土味扑面而来，雨大得蹦到了她的脸上。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王雪不是林沉同父异母的妹妹吗？怎么改姓杨了？
回忆漫上心扉。
长衡中学高二一班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第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所有人一哄而散，教室里只剩顾以湘和林沉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以湘看了看坐在窗边的林沉，日光把他黑发映得暖黄，她暗下决心红着脸低了头，侧过头道：“林沉，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林沉微微侧了头，他褐色的眼眸凝望着她，望得她心跳扑通扑通加速，一脸羞涩。
说什么，以湘恍惚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脑子发热，冲动地向林沉告了白。
然后破天荒地，林沉没有直接拒绝她。
但是，他也没有答应她。
林沉说他有个妹妹叫王雪，王雪喜欢隔壁长云中学一个叫林思楠的坏学生，他很担心他的妹妹被带坏，暂时没有心思和时间来谈恋爱。
顾以湘理解并且感动，但也很受挫。她偶尔跑去观察长云中学的王雪和林思楠，那个坏学生林思楠真的很可怕，抽烟、喝酒、打架，还会欺负其他同学，简直就是社会人渣，王雪那么善良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被一个地痞流氓给迷惑了呢，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向来富有正义感，一腔热血准备帮林沉。
林沉问她怎么帮，以湘认真思考了半天，说方式是：劝说王雪，让她死心。
林沉因为她的善良和天真笑了出来，他说她的方法不行。因为如果可以让王雪死心，他早就成功了。
可以湘着实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垂头丧气，她好不容易了解了一丁点林沉的世界，却又无能为力，真是失败。
林沉看了她半天，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帮，以湘诚诚恳恳对天发誓点头，他所有的烦恼她都想替他解决掉。林沉帮她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林思楠对王雪死心。
他对着她彬彬一笑道：“如果林思楠对王雪死心的话，王雪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再接近林思楠了。顾以湘同学，你做得到吗？如果你做得到……我可以考虑接受你的表白。”
这样的话，顾以湘如何招架得住，忽然能够接触到天上的星，她怎么能够不答应。
林沉默默看着她：“至于怎么让林思楠死心，或许你可以试一试让林思楠爱上别人。”
爱上别人？
都说忘记一个人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可爱上谁？她趴在厚厚的课本后，咬着唇深深思考。
放学后的梧桐路上，苏晴空翻着报刊亭买的最新言情杂志，听她一番陈词，笑着随口道：“这还不简单，爱上你不就行了。你这么美丽善良大方，还搞不定一个小痞子？”
以湘醍醐灌顶，心想有些道理，在脑海中分析着可行性。
苏晴空见她对自己的玩笑话一本正经，用肩膀撞了以湘一下道：“诶，我开玩笑的，你别玩火啊，小心玩火自焚，林思楠那种人，我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知道啦。”以湘表面上点了点头，心底却在琢磨和考量。
如果知道多年以后是这种结果，她打死也不要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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