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

第七章 每周赠币

说着再入后院,留下堂中几人面面相觑。赵镖头此时从腰里取下烟枪,缓缓吸了几口:“真个晦气!王二,你待会儿去通知各路兄弟一声,就说我们碰上点儿小麻烦。叫冯英他们留点儿心眼儿,不用等咱们了,护着东西先走。别误了贺寿的期限,脸上不光彩。“

王二应了一声,却双目凝寒,不时望向剑舟,恼怒之情不言自明。赵镖头长叹一声:“用不着责备人家,好歹是两条人命,若不能查访个水落石出,倒也让人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他一面又看临之,却见临之微含笑容,那笑中又有几分轻蔑之意,心中不由提起戒备。

按说这般年纪的女娃娃,本该是天真烂漫,全无机心,这女娃儿脸上的神色却让人捉摸不透。说不清是好是坏。

一番未曾想完,只见帘子一掀,二位捕快先后走出,脸上隐隐透出青灰之色。黄捕头脸上忧色更浓:“这案子不用查了。”

几人俱是微微一愣,黄捕头顿了一顿,许久才道:“鬼神索命,我等凡夫俗子又有什么法子?白白送命,更有何益。你们走吧,只是今天的事,日后不要和人提起。”说完,又一声长叹,携着宝刀,就此离去。

几人不意有此收场,都是瞠目结舌,不发一语。赵镖头熄灭了烟枪,心中陡然一紧,强作镇定:“收拾东西,我们也该上路了。”

李剑舟怔在原地,心中百转千回,更说不出什么滋味。临之本来对官府中人诸多猜忌,此番见此举止,更是十分瞧他不起,站起身来:”师哥,你用不着伤心,官家的人本来就是这样,酒囊饭袋,还能指望他们什么,你也尽了力,这就好了。“

临之走到一边,将一应桌椅板凳重新收好。见他仍是闷闷低头,始终没再说话。又道:“你要是心里不安,咱们去给这夫妇埋了入土,免得尸骨不洁。”剑舟应了一声,二人又到后院撅土挖坑,将二人尸身葬入其中,便也打算就此离开,忽然听得沿街一阵打马声遥遥传来……

临之停住脚步,向窗外留神看了一会儿。其实这座县城,距澜州尚有一段距离。小城之中人丁不旺,更难与那些繁华富庶的古都大城相提并论。此时日上中天,街上虽有几个百姓沿街叫卖些针头线脑,但终究还是冷清极了。

临之正要合上窗子,忽听窗外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扬起尘土纷纷。一班官差沿路而来,领头的骑着一匹棕马,衣着光鲜,显然都是丝绸所制。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百姓,肩上都挑着竹箩,无一不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

稍有迟缓,身后的官差便是一鞭,直打得人踉跄栽倒,血肉模糊。

临之心中一动,如有所感。转身合上窗户,向李剑舟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出来。临之便道:“师哥,我想出一个法子来,只是颇有些为难,不晓得你肯不肯信我?”

李剑舟此时心中也正发急,自下山一路而来,这几番明里暗里受人辖制。虽说未曾真正动起兵刃,可也处处心惊胆战,令人力劳神危。他早知临之聪敏有余,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或许真能想出法子。

当下郑重的一点头:“你说吧,我自然信得过你。”临之微微一笑,似乎倍感欣慰。当即回身走入大堂之中,向那赵镖头躬身一礼:“宛州商会名声在外,江湖中人无人不晓,今朝在此相会,得见诸位,实在幸事一桩。”

赵镖头不意临之会突然行此一礼,心中正在惊诧。方才几位捕头审案之时,这年轻姑娘脸上分明满是不屑之色,瞧那神色,连官府之人尚不放在心上,他自问不过一小小镖头,又有什么了不起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面上却还是依样做了些客气颜色,也拱手一礼:“姑娘过誉,宛州商会之所以声名在外,说到底还是托赖几位当家英明智慧,统筹有方。我们手底下人,左不过是讨一碗白饭吃罢了。”

临之听他说得谦和,便也直截了当:“赵镖头的胸襟度量真了不得。我这眼下,正有一桩极冒险的生意,要同镖头攀谈攀谈。”

赵镖头神色一变,立时便要推脱:“我们此番出门,是带了大批的寿礼送往澜州柳家。实在抽不出人手和姑娘再做生意,姑娘不如另请高明的好。”

赵镖头言语之中始终以礼相待,教人挑不出错处。他心中对这眼前如花年纪的少女始终有些忌惮,生怕这少女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什么勉强自己的话,到时便不好办。如今他言语在先,又客气有礼,任凭这少女想说什么,却也再说不出。

临之面色不改:“镖头未免把我们兄妹看的太小了些,澜州柳家的盛名,我们虽然年纪轻些,却也知道轻重。赵镖头既然护镖在先,我们更不能坏了规矩。好罢,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所要请托的,却不是金银珠宝。认真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临之着意停顿,暗暗察看这位镖头的脸色,见他稍稍和缓了些,这才徐徐往下:“我们兄妹有两把随身的宝剑,想请镖头看护送往澜州,这件事情,或许还不至于为难吧?”

临之双眼亮如点漆,犹似一泓清水,只盯着这镖头的脸色瞧。赵镖头似乎颇有踌躇之意:“这……不瞒姑娘说,赵某可从来没接过这样生意。”

临之口角带笑,仿佛轻描淡写似的:“是么?那不如就让我开了这个头,您说怎样?”

赵镖头摇了摇头:“这可是二位的兵刃,如何能够有所差池?”临之从怀里取出些散碎银子,搁在案上:“赵镖头保得了翡翠金器,怎么偏生保不得这两件轻巧兵刃?这里有些银子,烦请收了。倘若三日后,我们兄妹进了澜州城中,那时完璧归赵,再和镖头相会饮酒,就此成了一件好生意。倘若三日以后,我们迟迟没来,那也不必等了。这些银子,就算我们兄妹相送的盘缠,劳您将这两把佩剑送还回定州顾女侠手中。”

赵镖头一愣:“顾女侠?那是什么人?”

临之心中微觉酸苦,她心中早该想到,师姐多年不在江湖之中行走。每日除却纺线补衣,便是忙于调弄羹汤,江湖之中的声名自然一日弱似一日,人家不知道,也实在正常不过。

心中有个念头倏忽一闪而过,当年师姐的剑术自然胜我百倍也还不止,何至于就此弃剑回山,从此少在江湖上走动?这般念头一旦想起,便再也按捺不下。

临之抬头笑道:“她是秦女侠的关门弟子,也是我师姐。”这番提起秦女侠,赵镖头看向临之的眼中才多了几分钦敬之情:“好吧,既然姑娘是秦女侠门下的后生,这番生意我便接了。只盼三日之后能与二位相见,不要误了期限才好。”说完,便径自出门上马,提马自向东南而去。

临之微微一叹,向李剑舟道:“师哥,你快随我上楼,迟了就来不及了。”

李剑舟始终没再说话,一想起刚刚的事,眼中总是不免流露惆怅之色。如今国家衰败之象已显,不但中州天子都城一片混乱,连这般地方小城,尚且有官吏胡作非为,敷衍了事,视人命犹如草芥。

他自小蒙受卫青崖教导,教的也多是舍生取义,以死报国,忠肝义胆,辅佐君王之事。如今他亲眼得见地方混乱不堪,往日卫青崖所教授的那些诗书道理,不但未有一丝减淡,反而一齐涌上心头,因此郁结更深一层。

临之明知他心性如此,也是无从解劝。只好道:“这里有几件衣服,你快换上,我们就该走啦。“

说完,也推门出去。过不多时,临之轻轻扣门,见他早已换好了一身平民衣服,头发也松松垂了下来,用头巾裹了,俨然是一副农家汉子的样貌。

只是肤色甚白,还不似庄稼汉子。临之取了一面菱花镜替他照着,取了一块黄泥给他抹在脸上。剑舟全然不动,任凭临之摆布,过不多时,这才问道:“我们做这副打扮干什么去?”临之替他将黄泥抹的匀称了,这才让他睁开眼睛,两人相视大笑。临之笑道:“你还是比我俊俏些。”

剑舟上下打量了临之一回,但见她青衣红带,原本长发披肩,此时也挽成了长长的一条大辫子,用红绳束了。脸上肌肤微黑,想来也是抹了泥巴的缘故。这番打扮,则完全是乡下丫头的形容,不觉笑道:“咱们两个打扮成这副模样,就算是师哥师姐一齐来了,也决计认不出来。”

临之又是笑又是说:“要得就是这样,现下我们打扮好了,可该给人做苦力去了。”李剑舟一时想不明白:“做什么苦力?”临之也不说破,只道:“你跟我走,自然知道。”

两人携手出门,奔到长街之外。果见一班官差押送着二十余个当地百姓,沿林中小路而去。临之悄悄一拉剑舟衣袖,悄声问道:“师哥,你给人家挑过扁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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