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漫长，即使是切了十几根比程墨瑾胳膊还粗的白萝卜，但是府中还是静的只听得见清晨的鸟叫和柴火爆裂的声音，起床的人很少。
不过当王妈妈的青菜萝卜面飘香整个院子的时候，也能发现这个清晨多出了开门关门的吱呀声，以及洗漱说话的声音。
宋权、秀秀和程墨瑾一起将王妈妈起锅的面端上那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长木桌，然后又从厨房拿出了碗筷，之后便四个人一同在厨房吃起了早饭，边吃边看着府中的人陆陆续续的到那张木长桌前吃饭。
明明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但其实一天才刚刚开始。
王妈妈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面，之后便接着准备府中梁老太太的早饭。
虽说老太太常年吃斋念佛，但是毕竟是梁府的主人，不会和下人们吃一样的东西，所以梁老太太的早饭是王妈妈单独准备，也不会让秀秀和程墨瑾去帮忙的。
想要把素食做出花样来，还是不简单的，但是当程墨瑾一边慢吞吞的吃着面，一边看着王妈妈准备食材的时候，她这才真正的觉得之前秀秀说的那些她的故事是真的。
当他们吃饭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亮了，一个眨眼就是一个亮。
程墨瑾本来还在想，老年人睡眠时间都不长，眼见着天要亮了，老太太自然也是要醒了的，王妈妈能有时间做好早饭吗。但是随即，她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虽然说她刚刚切萝卜的那个样子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但是跟王妈妈比起来就是小儿科。
王妈妈做饭并没有那么华丽的东西，但是就像个杀人高手一样，干净利落，手速很快，没有多余的动作，能一刀到位的事情，绝对不会使第二刀。
灶下的火一直没有熄，所以小菜很快就做好了，王妈妈顺势就放到了食盒里，盖上盖子以免菜凉了。
清粥是早就熬上了的，内里还煮着一个粗布包，里面看着是什么药材的样子。看来老太太还挺会养生的，程墨瑾边看王妈妈把药包捞出来，一边在心里想着。
“那个是个药包，里面都是些滋补的名贵药材，老太太身体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毕竟是上了年纪，总得补补身子。
可老太太不爱喝苦药，于是王妈妈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将滋补的药熬进粥里，再用别的食材调调味儿，就淡去了那苦味儿。
和大夫一商量，大夫也觉得可行，至此之后，老太太每天早晨就是喝这个。”秀秀见程墨瑾看得出迷，便跟她讲解了起来。
“王妈妈真厉害。”程墨瑾对秀秀笑了笑，然后说道。
“那可不，阖府上下也就王妈妈一个人能在这个厨房叱咤这么多年，她是真的用心，也是真的喜欢琢磨这些，像我就没这个性子也没这个天赋了。”秀秀丝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也许她是真的很佩服给予她食物的人吧。程墨瑾想着。
没多久，一个穿着讲究的婆婆到厨房来了，一进院子，没说话，眼神轻飘的环顾了一圈，略带故意的清了清嗓子，侧身站在厨房门口，等着有人接待她。
程墨瑾微微抬头看这婆婆，穿着一身熨得很服帖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新的，头发也是根根分明，应该是仔细打扮了的。
正在程墨瑾打量着这个婆婆时，她突然发现这个婆婆也在偷偷看她，程墨瑾立刻收回了目光。
程墨瑾看了看秀秀，发现她丝毫没有想理会这位婆婆的意思，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的面，程墨瑾也只好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埋下了头，就像一个不想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那个婆婆又大声的清了清嗓子，斜瞟着坐在厨房门口的程墨瑾和秀秀，程墨瑾又看了一眼秀秀，秀秀似乎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程墨瑾也就继续假装耳背，埋着头当鸵鸟。
那个婆婆开始有些生气，用脚使劲跺了跺地，却不料踩到的是块儿松动的砖，早晨洗萝卜的泥水渗了进去，在此时如喷泉一般，全都喷了出来。
秀秀眼疾手快，一手端着碗一手拉起程墨瑾，躲开了，但这泥水却溅了这个婆婆一身。
“啊！”婆婆惊呼，越加愤怒，刚想骂街，便被秀秀打断了。
“哎哟，贾婆婆啊，这这这怎么搞的，您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真好看呀，就是可惜被这泥水给污了。
都怪外院那些光吃饭不干活儿的懒家伙，王妈妈都说了好多回了，这砖松了，要他们来休整休整，我们这厨房，进进出出又是泥又是水的，难免就弄脏衣物了。”
“哼，你……”贾婆婆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又被秀秀打断了。
“我们这些都是粗人，他们自然是不乐意听我们的，总说有空就来，结果这大半年了，我们都练成了闭眼都踩不中这砖的脚法了，他们还没来，也就将就了。
但没想到有朝一日，贾婆婆这样的贵人会来我们这儿，但凡想到了，我们也不会这样怠慢了贾婆婆啊！”秀秀内涵深意的说着。
“哼，你们这些下人哪能跟我比，我这衣服料子是老太太赏的好料子，第一天穿搞成这样，你们一个个蠢得要死，我都来了这么久，都跟瞎了一样。”贾婆婆恶狠狠的骂道。
王妈妈在厨房听到了动静，眉头微皱，心想这婆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是是，这厨房叮铃咣当的太吵了，往日也都是老太太院里的小丫头来拿食盒，次次都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我们都没怎么发现她，习惯了，没想到贾婆婆会来拜访，怠慢了，真是不该。”秀秀接着内涵着。
贾婆婆显然是没有听懂的，只说到：“那蠢丫头今日弄翻了我的茶盏，我罚她去刷粪桶了，这府里的下人真是缺乏管教了。
也不知道那李婆子是怎么操持这梁府的，都是跟着老太太陪嫁来的，要是我的话，定是每个人都治得规规矩矩、服服帖帖的，才不像今日这般，一口气遇到这么多蠢货。”
“贾婆婆，食盒都备好了，在这放着呢，你只管取去给老太太，别耽误了早膳。”王妈妈显然是不想再听这婆子聒噪了，终于开口了。
“哼，你们这厨房这么金贵？还要我这个老婆子亲自进去沾油污吗？”贾婆婆显然是骂舒服了，又开始目中无人起来。
王妈妈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眼神中透着些厌恶。
程墨瑾用手肘撞了撞秀秀，示意她看王妈妈。
秀秀见状立刻明白，王妈妈不高兴了，然后立刻把手里的碗递给程墨瑾，然后去拿食盒。
“是是是，是我们太没眼力见了，怎么能让贵人进厨房呢。”秀秀双手将食盒递给了贾婆婆。
“哼，你还懂点儿规矩，就是这耳朵太背了，该找个大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旁边那个算是没救了，傻愣愣的，估计天生脑子不好，找大夫也没用。”
贾婆婆接过食盒，挑剔着程墨瑾，见程墨瑾没什么反应，底气就更足了，本还想批判批判王妈妈和宋权，但还没来得及这话就被秀秀接过去了。
“唉，我们这些下人哪配看大夫啊，婆婆您还是赶紧把早膳给老太太送去吧，要是老太太饿坏了，请大夫就不好了。”秀秀假笑着接着话。
“哼，用得着你说。”贾婆婆翻了个白眼，转身准备走，边小心翼翼的走边查看着自己的衣摆和地砖，还不忘再骂几句，“真晦气，一个个的。”
“好了，我们该去干活了。”秀秀没好脸的对贾婆婆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拿过程墨瑾手中已经空空的碗，对程墨瑾说着。
秀秀将碗放到了水盆里，然后转身顺便跟王妈妈打了声招呼，告诉她她们要去干活了。
而王妈妈轻轻嗯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看她，比起秀秀来说，程墨瑾觉得她过于冷漠了点。
秀秀拉着程墨瑾走后，王妈妈看了看她们背影，又发现自己身边那个孩子也在目送她们离去，不自觉的想到了些什么，露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想着，她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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