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烛假意搭腔道:“客气客气。”
“二位请随冗角的伙计去前堂领工费,多谢周先生,还有这位姑娘了。”梁永亨作了揖,简单交代了两句,便乐呵呵地去忙其他事了。
出了冗角大戏院,入夜已深,街上唯有打更人拎锣鼓,挑着小灯笼出行。
一路上,梅琳剪总觉哪里不对劲,一寻思周烛也不会主动同她说。
她没忍住,还是自己开了口,“那老者懂血契,设的勾魂术理应非常法所解,你刚刚一张黄符持一招,就那么解了?”
“没有。”
回答得倒是干脆。
“那方才梁永亨问你,你答得那般肯定作甚?”
周烛卖了个关子,“罗貌说过梁永亨背后势力是西山道观,这其中你想想会是如何联系的?”
梅琳剪想了一下,如若罗貌所说不假,西山道主为了报恩,再依梁永亨其实怕鬼但又不当一回事的反应来看,这冗角大戏院内恐怕有道主庇护的东西,留给梁永亨做安心丸。
而西山道观离上京有些路段,千里迢迢,若恩人遇险,便可护恩人性命。
“冗角大戏院有你也顾及的东西存在?”
“是有顾及。”周烛颇满意地点点头,这女子倒不笨。
“却不是于我而言。冗角大戏院有术法结界,应该是西山道主所为。我们要拯救戏子魂魄,不是毁灭。拯救的话就要先想办法把他们从墙内扣出来,但强行带出,冗角大戏院的术法结界识别其怨气,会直接毁掉,到时候魂飞魄散都不止。”
“所以,你那么做,是为了暂时稳住梁永亨和那些鬼魂。那你是想到办法了,还是没有头绪?”
月挂于空,周烛眼里淌着兴奋,“办法是有的,这就是我要给你的大戏。”
“拭目以待。”原来他是要有打算的,周烛虽然性子冷,但是非分明,这一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但秉承长辈的身份,她还是得嘱托一些事,“不过我得提醒一点,这冗角大戏院牵扯得可不止西山道主,还有他们戏院的雇主,其中不乏上京权贵,千万别操之过急。”
周烛有模有样侧身,拱手作了一揖,“多谢姐姐记挂,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
说话之间,远处突然迎上来一群黑衣人,个个长枪、大刀,屋顶上还有十几个弓箭手。
“什么情况?”她竟一时分不清是原主的敌人,还是周烛的敌人。
毕竟周烛这人能力强大,却只在义庄做买卖,什么都懂,却屈尊于一方天地。说不定,是个大佬级别的人物,为躲避仇家追杀,隐姓埋名躲在这儿的。
周烛状似害怕地道:“姐姐,你可得保护好我。”
梅琳剪很是无语,一面虎视眈眈地与这群黑衣人对峙,“首先我谢谢你还敢信我,其次人家握的钢剑硬铁,划着伤着的,咱俩还是合管各的吧。”
“琳剪姐姐,你可真是……狠心呐。”
只听嗖嗖几声,不远处射来数十支箭,铺天盖地,飞卷而来。
周烛脚尖轻点,轻飘飘地挪到了旁边,闪进了一隐秘地方。
果真说到做到,扔下她一个,掐阵口诀,召防身护体罩。本来对普通机关器械、刀枪剑戟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些箭却非常物,仿佛被施了某种术法,钉在护体罩上蓄势待发地顶着冲。
原主精通术法,对武功却是一窍不通。这防身护体罩虽然坚韧,也是用在鬼怪身上,对人是起不了作用的。其实不止防身护体罩,众术法皆是如此。所以才会后人才会创造了类似借灵取物的招数。
只是她不是很熟练记忆里的术法,还要慢慢适应。
显然,那些黑衣人也很清楚这一点。
趁她不备,纷纷指剑攻击。一部分攻她前方,一部分飞檐走壁踩着房檐,脚过之处,不留半点杂音,剩下黑衣人从身后冒出。
情急之下,她不得不又使出当初在悬崖的那一招“借灵”。
“借以山川瀚水,风雨雷电之灵,暂为吾所用,急急如律令。”
操控黄符右手五指指腹出血,顺入符纸朱砂字,红光满迹,每一张黄符对应五把刀剑。
因为符咒的灌入,刷刷脱离众黑衣人手心,向半空腾去,还没带黑衣人反应过来,又倒退落地,像是追踪导弹般的插进黑衣人的右手腕。
一声声闷沉的痛叫在梅琳剪耳边环绕,手中本想再继续施法的黄符也没来得及抛出,她自己都震惊了。
她以为一张符咒只能操控一件物什,万万没想到威力这般强大,以一制五。
而且脑袋竟然一点都不晕。
此时,周烛躲藏的方向也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个黑衣人狼狈地从里爬出,抓起地上的剑,恐惧又惶恐地对准阴暗处走来的少年。
冷浸浸的声音寒彻心扉,“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本无意冒犯,是他一步一步相逼,从今往后,我必与他誓不两立。”
黑衣人面面相觑,眼见屋顶的弓箭手退了下去,也跟着灰溜溜地走了。
周烛走上前来,方才双眸下的阴冷一转即逝,“姐姐,走吧。”
“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周烛看了眼鲜血点点的街面,道:“姐姐,好身手。”
装傻充愣的小子,本来刚有点好感,又付之东流了,“你别跟我声东击西。”
周烛劝道:“姐姐,对自己没用的消息,少探听得好。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义庄,这些事对你的往后没有任何好处。”
梅琳剪这次不听他的骚言,“你管我的未来,咱们方才就是各管各的,我要是因为你接下来要说的事受了牵连,不会怨你半分。”
周烛张口想反驳,又被她堵了回去。
“我如今逼迫你,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只是按照今晚的架势,你的仇家恐怕还会卷土重来,况且你还直接给人下了战书。而我已经在他们视野内出现过,保不准他们会把我当成你的同伙,一块杀了。我纯属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以便再遇到这种情侣,有个万全的准备,你不必顾虑太多。”
“伶牙俐齿。”千言万语,周烛只无奈地汇出了四个字。
梅琳剪道:“你要是闭口不提,即使是钢齿铁牙都没用。”
“一个朝中大臣。”周烛背手翩然而行,“我手上有他作奸犯科的证据,他自然是来杀人灭口的。”
好俗套的刺杀理由,梅琳剪心里犯了嘀咕,这周烛到头来还是不相信自己,“周烛,你要糊弄,也得换个人糊弄。”
“哎哟,真想把姐姐脑子撬开看看,是怎么长的,什么都瞒不过。”
“你再威胁我试试?”
“冤枉。”
两个人停止了打闹,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无言。
“当真不打算告诉我?”
“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