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你哭了？”戚槿拿这药回来，孟承舒见她眼圈红红显然是哭过。
戚槿坐到他旁边，默了一会儿开口“那人就是写《治水录》的古尘”
“你确认了？”孟承舒一惊，觉得不对“你认识他？”
戚槿点点头“他叫顾正铎，我，便是他救得。”她藏于心底的疤痕一点一点揭开，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虎口求生，无依无靠的野丫头。
“我家原是在荆州，父母被拉去做苦役，父亲被打死，母亲得了重病也不治而亡”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我无依无靠，混到丐帮里面，跟一群小叫花子要饭，抢东西吃，可我那时候太小了，打不过他们，时常被他们欺负，直到有一天我在捡野果子时，遇到了师父。”她伸手，阳光透过窗棂穿过她的指缝，仿佛又看到苏起尘那明媚的笑容。孟承舒静静的听她说着，他很开心她愿意将这些事讲给他听，可是云淡风轻的每一句都是她不愿回首的过去，如今听她道出，心像被一点点的撕扯，他无法参与他的过去只能未来护他到底。
“我被师父捡来时才五岁，说是师父捡的其实是顾正铎捡的，他手腕一侧的疤就是我咬的，后开师父将我带回如意楼把我养大，我当时年纪小对顾正铎印象也模糊了，我只记得我们在一起待了大半年，师父就带我回如意楼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顾正铎，哪怕师父去世的那年，他也没有来。”
苏起尘虽精通医术，却是积劳成疾，年纪轻轻便去世了，当年她四处寻找缺月牌的下落，遇到了顾正铎，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索性一起结伴行走江湖，后来有机缘巧合救了戚槿，苏起尘见她可怜便收他为徒将她带回了如意楼教养。
“那《治水录》是他当年所著，我师父抄录一本留在了如意楼。”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却没想到当年历经人间事所著的书竟真的被人所用，福泽万民。
方才，他对戚槿说“如今，你是楼主了吧”
“是，师父去世后，我便接任了楼主之位。”
他微微颔首，当年救得小丫头如今亭亭玉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对了，缺月牌，你找到了吗？”当年苏起尘为了找缺月牌，踏遍江湖煞费苦心，顾正铎也竭尽全力帮他寻找，可皆是无果。
戚槿落寞的摇摇头，这是当年师父离世时最大的遗憾。
“别的先别想，好好养伤，你那位朋友伤得不轻”顾正铎看着戚槿的神情，斟酌的说道“先在寺里住几日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秋风秋叶寒，山上入秋之后夜里更凉一些，那夏日里舒展的叶子此时也没了生气，一晚就能落好些。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院中那棵老梧，风霜雨雪中不知屹立了多少年，本已半死，枯木凋零，如今逢春，难得的抽出些嫩芽来。那粗壮的枝干上挂了一只不知多少年早已锈迹斑斑的铜钟，似乎与那棵梧桐长在了一起。
漏断人初静，夜已上三更，顾正铎本意大作，却无论如何心都静不下来，月上中天，清光皎皎，撒了一地银辉落到蒲团上，顾正铎起身走到窗前，那老梧的枝干虽没了生气但依旧使着死劲向四周延伸，似要将这窗户堵住。
他又想起苏起尘来，她最喜欢月亮，清辉皎皎，皓腕凝雪，耳畔仿佛又响起昔日画舫游湖，她浅吟低唱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声音袅袅，不绝于耳。
顾正铎微微合眼，清风徐来，吹进他的心田，喃喃自语“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突然福灵心至，他猛然睁眼，看向院中的那棵老桐，目光看向那挂在枝干上的铜钟，愣怔半晌，倏尔一笑
“原来，原来如此，阿尘啊，阿尘”
手上的念珠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珠子滚了一地。
他弯腰扶着窗子，放肆的笑了，笑得那么凄惨，泪夹着秋风滚下来，阿尘，十二年，终究是太晚了，太晚了啊！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