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兰猛地停住脚步,转身,一双淬了冰的眸子狠狠地射向东厢房。
她几步走到东厢房门口,倚着门框,冷笑着看着炕上那个废人:“陈康云,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想喝水?行啊,自己爬到井边去打。想请大夫?可以,让你那为了你前程就卖亲孙女的娘,拿银子去请。别说我没提醒你,镇上济世堂的刘大夫,出诊一次可不便宜。”
她顿了顿,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了:“还有,别用你那张喷粪的嘴喊我女儿的名字,你不配!一个靠吸侄女血汗钱读书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吆五喝六?你这条腿,就是你作恶的报应!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让你另一条腿也尝尝木棍的滋味?”
一番话,又冷又硬,像一把把刀子,直戳陈康云的心窝。
陈康云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疼得龇牙咧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看着冯兰那双仿佛能杀人的眼睛,吓得把头缩进了被子里,再也不敢吭声了。
院子里,刚被扶进屋的陈老太太听见这话,气得差点又“晕”过去,可一想到那把冰冷的菜刀,也只敢在屋里小声咒骂,不敢出来叫板。
整个陈家大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被冯兰那股不要命的疯劲儿给镇住了。
冯兰不再理会院里那些各怀鬼胎的人,带着女儿们回了西边那间属于他们大房的屋子。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也将外面的所有恶意隔绝开来。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轻轻跳动着。二丫、三丫几个小一点的女儿早就吓坏了,此刻正huddled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小鹌鹑。
冯兰看着孩子们苍白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平静。
她走到大丫身边,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一共十文,这是她身上仅有的积蓄。她将铜钱塞进大丫冰冷的手里。
“大丫,听娘说。”冯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明天路一通,我和你爹就要去镇上,跟官府的人把事情说清楚,可能要忙一整天。你拿着这十文钱,带着妹妹们,也去镇上逛逛。”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去买串糖葫芦,买几块桂花糕,找个地方好好玩一天,晚点再回来。把今天这些恶心事,都忘了。”
这既是安抚,也是一种策略。她不确定明天去报官会是什么结果,陈家人会不会趁他们不在家,又对女儿们下手。让她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
大丫低着头,看着手心里那沉甸甸的十文钱,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没有感受到母亲的爱意和保护,反而,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在她十几年的生命里,这个家里的人从未给过她任何东西,只会从她身上榨取。今天,娘先是为了她跟全家人拼命,现在又突然给她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娘是不是因为没能成功卖掉自己,心里有愧?这钱,是补偿吗?那……下一个要被卖掉的,会是谁?
是二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