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游锦细细辨认后说：“小孩的骨头。”
“浅浅一层就挖出了骨头，说明这地方八成已经被填满了。”凌云把铲子撂在一旁，踢开脚边的石子儿走到了远处。
“回来。”游锦冲他摆手。
“已经挖出来了，还做什么。”
游锦捡起铲子，对着他所在的方向伸手道：“把底下的尸骸全都起出来。”
一个时辰后，后背汗湿的凌云蹲在地上喘气，游锦在一旁清点尸骸数量。
“看人头有一百二十七个。”
凌云抹掉额上的汗，抬头问：“尸身呢，都对得上么？大人多还是孩子多？”
“唔……”游锦点了点下巴，道：“要是全部核准匹配的话，估计还得四五个时辰。”
凌云一听，直接起身往园外走。
“回来！”游锦厉喝。
“女侠！”凌云回身道：“一夜没合眼了。”
“回来！”
“干不动了，你们清衢山没教过你分身一类的术法么？”
“你回来！”
凌云用力翻了个白眼后认命地扭头走了回来，两人站在假山石下大眼瞪小眼。
“一人六十三个骷髅头，对尸身。”游锦抬手左右一指道：“你从哪头，我从这头。”
“我不会找。”
“探查术总会吧。”游锦看他，“人与人骨头有别，用探查术一试就分的出。”
“万一我找错呢，你又要喊打喊杀。”
“你若不找，我现在就杀。”
凌云梗着脖子往游锦跟前一凑，十分慷慨地道：“横竖都是一死，不是被你弄死就是被你累死，你索性给我个痛快，现在就杀了我罢。”
他甫一靠近，游锦又脸热起来，抬手将他匆匆一推，道：“别废话，快找。”
凌云不死心地还想反驳，可当他正要开口时，原本昏黑的头顶突然洒下一片光亮来，他嗓子一紧，瞧着游锦面色亦是一愣。
“你……施术了？”他问。
游锦僵硬地摇了摇头，问：“你没闻到味儿？是不是……鬼？”
凌云吞口唾沫道：“我打一进来就不舒服，现在还是那么不舒服，方才没事，现在应该……”
他话没说完，因为一盏纸灯笼突然悬在了他和游锦之间，一道粗哑声音随之响起，幽幽问道：“你们……在找……何物？”
二人不约而同僵硬地抬起了头。
一个“人”正趴在山石上低头看他们，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见他们抬头看，那“人”唇角一咧直接扯至鬓角，几滴血下坠滴到了游锦额头……
“啊！”游锦又是惊吓又是恶心，下意识便迅速向外逃去，待她跑出后园，才反应过来凌云没有跟上。
撑着膝盖喘气时，她脑海里全是那张恐怖的黑脸，眼球突出似乎快要拖到他俩脑袋顶上，鼻梁凹陷下巴移位，白齿森森闪着寒光，牙缝中似乎还粘连着些许带着鲜血的碎肉！
游锦捶着胸口干呕两声，深吸口气，直到新鲜空气灌满胸腔她才打定主意，直起身返回后园找凌云。
可当她行至方才那山石底下时，除了地上一滩黑血和起出的尸骸外，再无其他。
黑脸鬼消失了……凌云也，消失了……
“凌云！”游锦扬声喊道：“快出来！”
她清越的声音在这废弃的园子里不住回响，撞在墙壁上破碎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金乌跃出，天边破晓。
游锦脸色阴沉地站在荒园里，合掌作雀，那鸟儿扑棱着飞起盘旋一圈，在即将飞出月洞门时却乍然摔落在地。
事发突然，游锦只听得一声闷响，再看时，那雀儿已经散作白烟消失无踪了。
她眼瞳狠狠一缩，心下惊道：千里春雀竟被生生阻断在此地！这就表明此地主人并非等闲之辈。
遇上对手了？
可笑，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敢和她清衢弟子作对！
游锦拧眉，提剑而出，四下巡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但匆忙之间不知踢到了什么物什，碰在石块上发出脆响，她垂眸看，正是她买给凌云的那枚玉璧！
她弯腰拾起，裂作几瓣的玉璧边缘十分割手，一不小心便在她掌心划了一个小小的血口，游锦端详半刻，简单拼凑了一下，发现她眼下拾起的只是半块，还有半块不知所踪。
一些难言的情绪陡然涌上心头，她似乎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呢？是后悔用凌云的鲜血做诱饵点入长明火？还是后悔逃跑时并未牵住他一起。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游锦将玉璧塞入腰间，随意拂了下衣裳，想到：区区妖孽，有什么可后悔的，丢就丢了。既然丢了，无论生死便和她游锦再无瓜葛，所以如今她不必再为他挂心。
可心念一动，她又想到若没有凌云，她往后铸剑还得再捉一只松妖，还得照着之前折腾的路数再折腾一趟，过于费心费力，不划算，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把凌云救出来啊。
一定得救出来！游锦下定决心后鼓气般地用力拍了下衣裳，兀地荡起一层灰土。
打定主意后，她立在原地略一思索，想着照眼下这种一无所知的状况肯定不行，所以她得先出去和当地人打听打听这园子究竟是何底细，为何宁愿荒废至此也没有转手卖出。
可当游锦步出大门，双脚刚踏在台阶之上，便又一次回到了后园月洞门前。
她愣神半刻，茫然地环视一周，打量着满地尸骸顿觉汗毛直竖，怎么又回来了？！她又一次抬脚往外跑，结果可想而知。
游锦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在此地打转，街巷分明就在眼前，可她就是走不出这道大门。
如此重复数回后，她终于偃旗息鼓，放弃了离开的念头，休息片刻后，她决定将尸骨之事搁置，先探探园内房舍。
她一间一间转过，最后进了前园东角一间寝房内，令游锦意外的是：这间寝房竟十分洁净，根本不像被废弃的模样。
寝房床榻上的帷幔并未钩起，层层叠叠的青纱幔上绣着烟红牡丹，游锦用剑柄挑起隔断上的珠帘，在珠翠碰动的轻响声中，缓慢掀起了帷幔。
一个身着戏服，头戴点翠的女子赫然出现在游锦眼前，她定睛一看，那女子丹口微启，齿间咬着的，正是凌云那不知所踪的半块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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