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第一阁,青云阁厅堂里。
沉香木架构起宽阔挑高的厅堂,黄木条条间缀着盏盏水晶壁灯,烛火荧灭,将整个房间柔柔照地亮堂。
紫衣男子慵懒靠坐主位,暖光覆在他丰神俊朗的脸上,一双桃花眼仿佛永远携着轻巧的笑意,眸中那晦暗城府,却隐隐昭示着他的危险。
阮瑾玉跪在面前,样貌柔媚,长睫微垂,发丝凌乱,脸上还有几抹灰印,看上去狼狈极了。
“陈国公的贵妾,怎么会到我的马车上来?”
阮瑾玉缄口不言。
“身上还带着毒药。”
慕玄云微微晃动着那玉葫芦,里面的东西虽不多,却足以致人死地。
他身旁站着二三手下,阮瑾玉常年在外带兵打仗,仅仅几眼便能瞧出来这几人深浅。自己怕是难脱困了。
“这毒是给我用的。”她开口“大夫人见我得宠,便叫人将我暗中毒死抛尸。我逃了,一出门便看见一辆马车,便钻了进去。”
慕玄云定定看着她,唇边勾起狡黠“哦?我倒是没听说,阮小娘拳脚竟这么好?”
面前这女子又缄口了,慕玄云眯起眼。阮瑾玉如此遮掩的样子确实蹊跷极了,也与先前关于陈国公府情报里的描述大相径庭。
可一盏茶前,陈国公府的线人来报,陈和华丢了贵妾,大夫人被关禁闭,与她的说法倒对得上。
没有回答,也没再有质问。偌大的厅堂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飞羽,把她捆起来。”
阮瑾玉抬头,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慕玄云唇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极为阴险,瞧着阮瑾玉的目光像是在瞧一个有用的物件。
“明日我亲送到国公府里,饶给陈大人一个人情。”
不能回去!
阮瑾玉眸色骤缩,似乎听到了什么避而不及的东西。
面前的男人此时正捏着她的命运,阮瑾玉不想被困在后宅当一个被人豢养的贵妾。
“阁主!”
她咬唇拜下,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慕玄云冷冷瞧着她。
“不要送我回去,求您救我。”
“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救你?”男子居高临下,眸光轻蔑。
他身侧的飞羽上前扯住阮瑾玉的双臂,阮瑾玉挣扎着,可惜过于柔弱无力,只能毫无章法地将软拳砸向那壮硕男人。
“只要阁主肯救我,叫我做什么都行!我愿为您当牛做马,为您···”
慕玄云并不为她所动,他看着手心里把玩着的,那装着剧毒玉葫芦。
看着那玉葫芦,不知为何,阮瑾玉脑中浮现嫡姐那温柔笑颜,融融话语。
年幼困于深院时阴暗孤独的日子里,只有她愿意分给自己这样的庶女温暖···
她死死咬住了下牙,她不要回去!
“···为您铺被暖床。”
慕玄云眸色一顿。
阮瑾玉只觉得身上那捏的她生疼劲一松,整个人跌在地上。
眼前的氤氲水汽中,慕玄云的表情看不清,但想必是有些动摇!
阮瑾玉踉跄爬到他身侧,此时面上已是泪光盈盈,泣不成声。
他伸手掐住她的脸,嘲弄瞧着她眼中的殷切。
“贱妾也配?”
她死死扯住慕玄云的衣角,哀求地抬头看着他“我还很会杀人!愿意成为阁主的刀,手染鲜血,死而后已!”
另一只手讨好地攀上慕玄云掐着她脸的手,柔柔环住。
前世的是她何等恣意,战场拼杀,与兄长保家卫国,捍卫大楚江山湖海,如今却跪倒在这男人面前,声泪俱下求他收留,甘为工具。
可她必须要借他人势,报自己仇。陈国公便是她的仇敌之一,她身娇体弱,羽翼未丰,此时回去怕是成不了大事,反将自己折在里面。
青云阁中似乎不乏高手。只要面前这个阁主能留下她,被他培养。
只要能达成目的手刃仇敌,什么尊严什么清白,都可以不要。
慕玄云呵呵一笑,松开掐住她的手,轻拍在美人脸上。
“你倒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姓陈的保不住你。”
见他松口,阮瑾玉双手反握住慕玄云的宽阔手掌,放在自己的脸庞上,歪头蹭上他掌心。
若说这副身躯的的唯一优势,便是有张花容娇媚的美艳皮囊。
“求阁主可怜我,求您疼我。”
她昂头,眸中水光潋滟,泪眼婆娑,巴巴望着慕玄云。
二人一坐一跪,一高一低,一睥睨一仰望。面容神色云泥之别,阮瑾玉像是那将死的鱼,在枯塘里祈求上苍能降下哪怕一滴甘润。
他蹙眉,阴冷眸色与她乞怜的目光对上,片刻挪开。
“飞羽,带阮姑娘到长庚院。”
飞羽不敢相信地瞪起眼睛,本想反驳,却见阁主沉沉盯着他,便将话都吞了回去。
他将强装镇定的阮瑾玉架起,半拖半引地往长庚院走去。
······
夜,阮瑾玉红着双颊,泡在浴桶里,四周水汽弥漫,氤氲朦胧。
透过屏风,她看着床头送来的干净衣衫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才松下半分,闭上眼睛,整个人滑到浴桶底,任由热水淹没头顶。
没成想自己竟是那陈和华的贵妾···
前世陈和华为嫡姐端上的毒酒,今生自己竟也是因这毒酒才得以借尸还魂。
既是因果将她召来,她必定会将报应践行。
水面浮出串串气泡,屏风外传来敲门声。
“咳咳,什么事?”她扒住浴桶,将头伸出来,神清气爽极了。
“阁主说,若您梳洗好就可以去望舒院了。”
望舒院是慕玄云住的院落,她也是才知道,长庚是与望舒最近的院落。
“知道了。”
慕玄云将她放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到底是出于何意。她不想去细品。
穿好衣衫,阮瑾玉发现这竟是顶好的光面绸缎,外面罩着流光溢彩的薄纱,简单两件在冷夜里贴着她肌肤,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的令人遐想翩翩。
阮瑾玉随女使去了望舒院。
“姑娘进去吧。”
到了门口,女使退下。
阮瑾玉抬步走进去。屋内暖烛正亮,炭火已燃,暖烘烘的令她身心放松了不少。
慕玄云正坐在西边檀木书桌前,屏风挡着他。而那对着的东边便是一张六尺宽床,珠帘摇曳,床周香烛正燃,散发出丝丝甜蜜馥郁之息。
正看着香烛出神,低冽声色响起。
“到屏风前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