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将我拦在身后，温和道：“是我让木妮儿来的，她心里挂着你，想来看看。”
“老头子你还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明明告诉你了，让木妮儿在家里待着。”奶奶斜斜瞥了爷爷一眼，转而收回目光，专心摆弄手中那块木头，“这边很危险，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取雷击木过来。”
雷击木辟邪效果很强，本身雷电就属于比较强势的能量，再辅以符咒完全可以抵抗一般灵体，比较弱的灵体触碰到雷击木甚至会直接消散。
为了不让其他病人瞧见，奶奶吩咐爷爷拉上帘子，然后从枕头底下的工具包里取出一柄小刀，挥毫在雷击木刻出一道繁复的符咒，又用红绳将雷击木挂在床沿。
打眼一瞧人们只会觉得这是块普通的木头，压根想不到这东西可以镇住整个医院的亡灵。
眼看着到了吃饭时间，爷爷去打饭，留下我和奶奶在病房里。
我坐在病床前的木凳子上，余光瞥见窗外不少半透明人影，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一味地游荡。
奶奶招呼我坐得近一点，低声道：“你别看了，你看他们，他们就会知道你能看见。”
我连忙别过脸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奶奶，怎么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灵体？”
“河神发怒，发大水淹死了不少人，医院又是阴地，他们受到阴气的吸引聚集在这里。如果不是奶奶受伤，真心不愿意和医院打交道。”奶奶声音闷闷的。
“蟒三千告诉我，是我杀死了河神……”
话说一半，阴沉沉的气息忽然将我包裹，仔细辨认，是从背后渗透而来的。
我没敢乱动，眼看着奶奶拿过雷击木在我脑袋顶上晃了晃，“噗”的一声轻响，像是车胎撒气的声音，那种感觉随之消退。
一团模糊的人影在我右侧的空地不断挣扎。
像是……赵天俊。
我试着唤了声他的名字，他怔了下，扶着病床缓缓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很不着调的话：“今天有人来接我回家，可是我不想回去。”
奶奶厉声问道：“你都已经死了，回去不是很好吗？”
一滴血泪从赵天俊眼角流下。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回去，我记得我还要找一个人……”
奶奶说：“你已经找到她了。”
赵天俊的眸光一寸寸黯淡下来：“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所有人都告诉我已经找到她了，可是既然找到了，她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呢？”
处于混沌期的灵体记忆非常混乱，通常只有最深的执念，我没有办法告诉赵天俊之前发生了怎样残酷的事情，只能安慰他：“你回去看看，没准她就在原来的地方等你。”
赵天俊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点：“也是啊，她在外面那么久，应该也是很想回去的。”
医院走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大步流星地经过，明明已经从门口走过去了，突然一个人折了回来，对着赵天俊唤了声：“舅舅？”
赵天俊瞪着迷茫的眼睛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目光停在一个高挑的男孩身上。
他生得英气十足，眉宇间是成年人才有的深邃，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线，隐隐透着几许不安。
赵天俊认出了他：“褚泉？”
褚泉还没有做出回应，就被人催促着离开：“太平间在那边，你在这里做什么？”
褚泉哦了声，快速跟上那人的脚步。
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瞧了眼赵天俊。
他也能看见。
我抬眸观察着这个男孩，不料撞上了他的目光。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我居然隐隐觉察到他的眼底浮起了浅笑。
像是内心的秘密被人窥探了，我慌乱地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现在正值盛夏草木葱茏，外面是一片墨绿色，格外清新。
我有点心不在焉，直到爷爷提着饭盒从外面进来：“木妮儿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我接过爷爷手中的饭盒，为了掩饰尴尬问道，“爷爷买的什么饭啊？”
“炖土豆。”爷爷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正常，很自然地把筷子碗从柜子里拿出来。
倒是奶奶问了句：“看了一阵子，看出什么了吗？”
爷爷不明所以：“看什么啊？”
然后收到了奶奶递过来的眼刀子：“没问你，老头子别插话。”
爷爷咕哝了句什么，在柜子里找出来勺子，把菜分到三只碗里。
我犹豫了一会儿，有点不确定：“刚才那个人好像和我一样，也能看见。”
奶奶：“他是能看见，但和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奶奶：“他快要死了。”
“啊？”
看他年纪也就和我差不多，没想到不久后就要面临死亡，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吧。
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即将消失在这世上，想想还挺可惜。
“觉得可惜？”那个东西又开口了。
我正在吃饭，突然听到声音身子紧绷了下，小心地观察以后发现爷爷奶奶以及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说的话只有我才能听到。
而且他能窥探我内心的想法。
我没出声，咬了一口馒头，在心里说道：你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你想救他，我倒是有个办法。”
我压根不想跟他打交道，果断拒绝。
他低低地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埋头吃东西，没理他。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既然你想保全他，我会成全你。”
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过了两天有人来病房里找奶奶，说他儿子昏迷了，需要叫魂。
这人就是那天催促褚泉的男人。
病房人多口杂，我扶着奶奶去走廊，听他说褚泉的情况。
他有点着急，描述也比较凌乱，大概就是他们接了赵天俊的遗体准备回程，当天晚上褚泉就不行了，直接晕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
他在四周打听了下，就找到了奶奶这里。
奶奶听完摆摆手：“这事我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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