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认罪
盛氏打量着堂下跪着的母女，冷眼看着厅中噤若寒蝉的众人，眼中的不满却在看到柳绿沉那一刻，淡淡地化开，成了柔意。
柳绿沉与祖母的目光对视，心头撼动，略一思索，便知道祖母不是对柳湘叶推她下崖的事情不处置，而是留着到现在，当着合府人的面子，给她和雍文侯立牌面来了。
柳绿沉微微绞着帕子，她眼眶不知何的，有些红了。
果然，下一刻，盛氏便说道：“说来这雍文侯既救了沉儿，又教了大哥儿，算起来，乃是我柳府的大恩人。”
“沉儿这事缘由尚且不论，可雍文侯救她一命是真，又教导飞章是真，这样的贵人，即使目前再落魄，那也是当朝的勋爵，轻易怠慢不得。”盛氏话毕。
厅中人终于有人将雍文侯当个角色人物来看待了。
袁氏羞愧地无地自容，自罚道：“儿媳知错，从今日起，便茹素致秋闱后，为大哥儿祈福，也为侯爷双亲祈福。”
盛氏对她的自罚倒无所挑剔，袁氏到底是家中主母，不可过于落面子，便吩咐道：“如此正好，起来吧。”
袁氏起来后，柳湘叶见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便也跟着起来，只是，她堪堪站稳，就被盛氏问道：“湘儿，祖母让你起来了吗？”
柳湘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望向素日里对自己也算得上疼爱的祖母，便重新跪下：“祖母，还请您教诲。”
柳绿沉冷眼扫着，柳湘叶脸上的不服气和怒意都掩盖得不算好，盛氏自然也没有看错的。
盛氏道：“瞧着咱们家的四姑娘，到底是比你母亲差一点，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袁氏绞着帕子担忧。
而柳湘叶笔挺地跪着，眼含泪水，抬头望向盛氏，轻声泣道：“祖母，孙女不知，还望祖母教诲。”
盛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袁氏养出的女儿，到底是不如意。
“即是不知，那便到祠堂跪着吧。”盛氏冷声道。
此话音一落，袁氏便噗通一声跪下，而厅内众人便也知道，盛老太太是真的怒了，一时间，个个噤若寒蝉。
“婆母，祠堂阴冷，湘儿身子骨刚刚着了风寒才好，若是过去跪半日，恐有复发啊！”袁氏哀求道：“可否让儿媳代为行过？”
如今这时代，若是未出阁的女子被罚去跪祠堂，便是默认了这女子私德有亏。
私德有亏的女子，在高门大宅里，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盛氏这惩罚，是重了些。
不过，盛氏板着冷脸，说道：“四姑娘还未出阁，如今家里还可以教一教，若是出了阁，到了夫家才让人发现私德有亏，便是柳家想教，也晚了。”
袁氏眼前一黑，盛氏这话便是承认了柳湘叶私德有亏。
她想起盛氏虽然这些年来不管事，可耳聪目明，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袁氏又想起盛氏在她刚刚嫁到柳家时，便把持着柳家，滴水不漏，才将柳家从落败的局势里救回来，也是盛氏多年来筹谋，才有夫君如今的知府之位。
袁氏这才顿生害怕，爬行两步，搂过盛氏的双膝，求道：“婆母，我与郎君都对湘儿寄予厚望，她万万承担不起私德有亏这四个字啊！”
柳湘叶是家里预备送进东宫的女儿，如何能出现私德有亏？
这恐怕是要了袁氏的命。
她视女儿如珠如宝，甚至越过了大哥儿去，处处为女儿筹划，万万容不得女儿的名声有污点的。
“残害家中姐妹，枉顾手足之情。”盛氏额头的绿松石散发着润意，冷声呵斥道：“若是现在不罚，是不是要等到她动手动到我老婆子的头上，你才知道养了个好女儿？！”
袁氏一惊，跌坐地上。
原以为，柳绿沉无事，柳湘叶残害手足姐妹的事情便能掀开了，谁知道，盛氏不理事，却事事都清明。
“婆母，湘儿知道错了。”袁氏哀求道：“您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柳湘叶怨毒的目光扫向柳绿沉，坐在盛氏下首的柳绿沉支着额头淡淡看着她，突然，柳湘叶眼中的怨毒变成了嘲笑。
“祖母明鉴。”柳湘叶一磕头，说道：“推七妹妹下石崖顶的是三姐姐身边的丫鬟，并非我。”
“七妹妹命悬一线之事，与我无关，还请祖母明鉴。”柳湘叶话音一落，另一端绣凳上的柳黄丹便噗通一声，吓得跪在地上，嘴里甚至连不出一句整话来：“祖……祖母……”
柳黄丹本就胆小，此刻被柳湘叶一卖，便印证了她之前给袁氏请安的担忧：柳湘叶说无事指的是她自己无事，可不是柳黄丹无事。
“她说的，是真的？”盛氏一凝眸，冷淡的声线让柳黄丹的丫鬟也噗通地跪下求饶。
“老夫人，奴婢是受主子的命令行事，身不由己，求老夫人饶命啊。”丫鬟秋雨跪在地上磕头。
柳绿沉却记得，除了这个丫鬟，当时还有另一个柳湘叶的贴身丫鬟合力推她下崖，只是，柳湘叶今日带出来的丫鬟里，已经没有了那名丫鬟，向来是办了事情之后，就被安排出府了。
柳黄丹跪在地上，袁氏多年的正室威望，以及自己的姨娘下半辈子还要在袁氏的眼皮子地下过日子，加上她已经定了人家，自然不怕跪祠堂。
柳黄丹咬咬牙，便将这事和血吞进去，认了罪：“祖母，那日我是与七妹开玩笑，却没想到这丫鬟会错我意，竟要谋害七妹妹，此等叼奴，罪不容诛。”
“求祖母做主，将她发卖出去。”柳黄丹颤抖着声音说道。
柳绿沉冷眼看着，三姐姐这番话，干脆利落认了罪，还找了替罪羊，可一点也不像平日里胆小之人。
有趣。
看来扮猪吃虎之辈，这家里远远不止柳绿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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