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青居
女闺塾习的是琴棋诗画。
青居先生果然是最严厉的先生，早早一开课，便让她们交了一副花鸟画作作为摸底考试。
柳湘叶早有准备，画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图。
青居过目后，难得一展严肃面容：“不错。”
柳丁香有心与柳湘叶争锋，却实力跟不上，用墨水糊了两个鸟儿上去交差，青居先生一过目，便眉头紧皱，放置一边。
倒是没有开口评价，实在是差得不知从何评起。
柳菡萏画了一副山茶花图，青居看过，淡淡说了一句：“画技尚可。”
柳菡萏得了师傅夸奖，倒是很开心，回到桌前，点了点柳绿沉，问道：“七妹，时辰快到了。”
一炷香的时间作画，线香已经燃完，柳绿沉堪堪搁下笔，吹了一口气，墨迹一干，捧上去给青居先生过目。
这时，原本端庄坐着的柳湘叶端起墨汁要往洗墨池走，在柳绿沉经过之际，手里乌黑的墨汁往柳绿沉的画作上一泼，墨斑点点撒在原本已经完成的画作上。
“七妹妹，对不起，实在是今日起早了，如今猛地一起身，竟有些眩晕，毁了你的画作。”柳湘叶当着青居先生的面，倒是姿态谦卑，道歉态度诚恳有礼，与早上无视姐妹的样子颇为不似。
青居端坐上首，自然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
这种后宅女子的手段，用在闺学上，青居先生一直以来颇为厌烦，闻言，也不由得将柳湘叶的画作压在了最底下，不想再看。
论做以前，被毁坏画作的一方自然是不依不饶。
毕竟受害者自来是值得同情的。
而柳丁香早已从位置上起来，气势汹汹地到两人跟前，眼看着柳绿沉交不了课业，便再也不顾什么嫡庶尊卑，指着柳湘叶道：“四姐姐，你做什么故意毁坏七妹妹的画作？”
柳湘叶眼底闪过一丝厌弃，不过青居先生在堂上看着，她不得不装一装纯良：“五妹妹，是我不对，我方才解释过了，早上起早了，如今头有些晕……”
未等她说完，柳丁香便瞪大眼睛怒道：“少来，早上你起得最晚，我们在门口等你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休想用此借口搪塞我们。”
柳湘叶脸色顷刻间便沉下来了，用三人仅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想泼便泼了，你们又奈我何？”
柳丁香抬起手掌想推她，却被柳绿沉抓住，柳绿沉淡淡看了柳湘叶一眼，微微启唇道：“四姐姐身体不适，妹妹能体谅，只是如今可有大碍？”
柳湘叶略有有些惊讶，看到对方脸上并无怒色，只有关心，便别开脸去，回道：“无碍。”
“如此，那四姐姐请。”柳绿沉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让她去往洗墨池。
柳湘叶停顿，看了她一眼，才缓步走向洗墨池，到了洗墨池也不用她动手，贴身丫鬟早已候着，给她洗墨。
“先生，绿沉愚钝，未能按时完成作业，请先生责罚。”柳绿沉双手奉上以及被玷污的画作，说道。
青居先生围观了刚刚那一幕，对这几位姑娘的性情大抵有了了解，四姑娘自私自利排除异己，五姑娘行事冲动，六姑娘天真烂漫，却没想到年纪最轻的七姑娘，却是个能隐忍顾全大局的。
拿了画作前来，没有告状说是四姑娘损坏画作，只说自己没能按时完成课业，可见是个顾全大局的。
“责罚倒不必。”青居接过她跟前的画作，低头仔细看过一遍，眼底欣赏之色渐浓，再抬眼，却是平常的语气道：“七姑娘日后注意把控时间便可。”
“是。”
柳绿沉拉着岔岔不平的柳丁香回到座位上，柳丁香说道：“我看你画得不比四姐姐差，可青居先生居然也没夸赞你。”
柳湘叶好歹得了一句“不错”。
柳绿沉却不在乎这些，她淡淡道：“由夸赞得来的名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五姐姐不必气恼。”
“无趣。”柳丁香见她不打算追究柳湘叶之过错，顿时觉得无趣。
下了课之后，众人收拾东西离去，青居先生的书童从男塾学那边过来，附耳在青居先生耳边说了几句，青居便收拾教具：“知道了。”
片刻后，族学后山处。
着玄色暗红衣袍的男子在池边垂钓，青居上前微微一礼，恭敬道：“侯爷。”
荣宴修今日心情不错，望向她的眼神没有肃冷之意，问道：“从京城来扬州教书，可适应？”
“属下适应，扬州天气湿润，却是比京城更宜居。”青居说道。
荣宴修微微一点头，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池里，道：“如今夺嫡风起，你离开京城是上选之策，别怪我擅自做主。”
“属下知道。”青居先生没有怨言，远离那个地方，在扬州寻到一份工作，对她而已，乃是上上策了。
“既然来了扬州，我便将扬州的锦绣阁交于你查探，在我回京之前，务必探清锦绣阁的事务往来。”荣宴修道。
“是。”
人见过了，荣宴修便抬手：“退下吧。”
青居退下后，东元上前给荣宴席换饵料，道：“爷，您还真将这位从东宫换出来送到扬州来了？”
“怎么，你看着她，像是假人？”荣宴修挑眉，撇了他一眼。
自然不是假人，东元赶紧举起大拇指，朝她道：“爷，您真厉害。”
荣宴修微微将身子靠在太师椅里，微微思考着青居与东宫的关系，又想到太子过几个月便要下扬州替官家巡察，到时候，不是在太守府里下榻，便是知府府里下榻。
是时，青居的身份少不得被发现。
唉，真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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