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演么，鬼都收了。”
凌云凑在游锦身边小声说话，游锦抱着手臂懒懒应答着。
二人一大早就被叫了过来，因为贺老爷说一夜之间夫人精神好了不少，听说府上请了会变戏法的人来，竟颇有兴致。
“怎么还不来？”凌云逐渐没了耐心。
“稍安勿躁。”游锦闭着眼睛，像尊雕像。
“为何？！”
“能长寿。”
凌云深吸口气，登时把嘴边的不耐烦全咽了回去。
在廊下等了几刻钟后，几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款款而来。
“夫人。”游锦率先上前作揖，凌云紧随其后。
夫人微微颔首，笑容和善。
待一切布置妥当后，游锦和凌云开始变“戏法”，鸟雀鲜花、昆虫走兽……整整一个时辰，出现在凌云手上的东西从未重复，夫人瞧得甚是开怀，时不时抚掌微笑，表演结束时，她额上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
“辛苦二位，稍解我心忧思。”夫人被丫鬟搀起，掩面咳了两声，道：“我已着人在厅上摆了饭，请二位用饭罢。”
凌云抬步就往前走，被游锦一把扯了回来，她先对夫人行个礼，然后开口道：“小女子冒昧，想请问夫人是否夜夜难寐，梦靥缠身。”
夫人神色一惊，问道：“这位姑娘可是会什么相面之术？”
“非也。”游锦否认，道：“我曾与一位郎中学习，略懂些医术，知道望闻问切而已。”
夫人点点头，微笑道：“姑娘所言不错，近一年时间，我总是难以安枕，夜夜噩梦，寻了许多大夫，皆说我神思郁结，也喝了许多药，但并未见好。”
“小女子斗胆，为夫人请脉。”
夫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了头，游锦举步上前，一只手捧着夫人手腕，另一只手搭在夫人腕间，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白光嗖的一下窜了进去。
片刻后，游锦替夫人拉下衣袖，问道：“夫人夜间睡眠时，是否会感觉有重物压在心口，胸闷气短？”
夫人面有惊喜之色，道：“姑娘真乃神医，竟连这也诊得出？”
“夫人过奖，小女子医术浅薄，仍需夫人细致说说。”
“此事说来话长。”夫人叹了口气，道：“一年之前，我开始频发噩梦，每逢夜半，便会觉得胸闷气短，仿佛有重物压在胸口，偶然惊醒，双目前皆是一片血红，但……”夫人话锋一转：“只要睡在床榻正中便能缓解一二，胸口不会十分憋闷。”
游锦垂眸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夫人愿不愿意一试。”
夫人一下握住游锦的双手，道：“姑娘此言当真？”
“小女子定当尽力一试。”
“好，那便烦请姑娘说来。”夫人又以帕掩面咳了两声。
“其一，劳烦夫人今夜换间屋子居住，您久病缠身，卧房内亦满是病气，不利于休养；其二，我今夜会在您原来居住的卧房内烧炙药草祛除病气，还请您允许我进入；其三，我会亲自为您煎好三副汤药，您每日卯时饮下，而后用早膳，连饮三日便有好转。”
夫人喜色更加难掩，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从今以后您便是我贺府座上之宾。”
“夫人客气，既然如此，那便烦请夫人挪至其他房舍起居罢。”
一切安排好后，游锦就带着凌云进了夫人卧室。
凌云打量一圈，道：“从这房内陈设来看，那贺老爷竟不和他夫人一起住么？”
“听说贺老爷手下有好几家米铺，日日早出晚归忙着照管生意，起居时刻不定，若和他夫人住在一起，怕是不利于病人休息，故而搬出去住在了东侧厢房。”游锦跪在床榻边缘抬头看了看帐顶，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但凌云瞧见此屋内妆台上，亦有一面镜子。
“这镜子，还有何碍么？”
游锦一摆手，道：“那石鬼已被收服，镜子已不用再管了。”
“那夫人究竟是什么病，你诊脉诊出了什么？”
“她被鬼气缠身，夜夜压床，故难以成眠，加之前些时日石鬼作祟，所以既憔悴又气短。”
凌云点了点头，游锦问他：“你进这房内，没有任何不适么？难道没鬼？”
“早同你说过，我打一进此府便不舒服，昨夜吸食那石鬼之后方才好些，但仍旧不大痛快，所以鬼应当还是有的，但在不在此房内，不好说。”凌云负手立在当地，活像个老夫子。
游锦略一思忖，道：“方才夫人说，睡在床榻正中便可缓解几分，这便说明……”
凌云振振有词道：“说明她霸道！”他两只手张开一比，又道：“如此大的一张床，她一人独自睡在正当中，那她夫君要睡在何处，怪不得会搬到偏房去。”
游锦抬手用力捶了他肩头一拳，骂道：“蠢货！这说明夫人平时习惯睡在偏侧，亦说明那鬼只压一侧，或是里侧或是外侧！”
凌云怪叫一声，略躲开些，问：“那此鬼究竟压里侧还是压外侧？”
“不好说。”游锦蹙眉，看了他许久，盯得凌云后背都有些发毛。
“今夜……”她叹口气，视死如归般说道：“你睡外侧，我睡里侧，如此一试，便知那鬼究竟压哪一侧。”
“哟！”凌云闻言故意怪声怪气叫道：“女菩萨终于肯让我上床好好歇一晚了？”
游锦抬拳，他早有防备，闪身避开，转出门外去，隔着窗棂笑道：“今夜参拜神佛，我等俗人应该熏香沐浴，洗脱凡尘，女菩萨，等着我罢。”
游锦握着腰间短刀，看着窗纸上大摇大摆即将离开的男人剪影，最终松开了手，若投出去砸坏了门，她可赔不起，当真是……她咬紧牙关，想到一个词：投鼠忌器。
是夜，游锦睡在里头，怀里搂着剑，腰上挂着刀，凌云枕着手臂躺在外头，架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半晌，凌云终于找到话题，开口道：“你和你那大师兄，是不是就算你们人常说的……青梅竹马？”
游锦未答，凌云偏头看她，只见她嘴唇微启，睫羽轻颤，手掌虚虚搭在剑身上，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他笑了一下，翻身面对着她，抬手碰了下她耳朵，轻声道：“你想如何死去呢？游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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