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饭时，贺老爷瞧出凌云食不知味，故而多问了一句：“这位郎君胃口不好？”
“没有。”游锦摆摆手，替他答道：“我们从北而来，一路奔波，他只是有些疲倦而已，老爷您不必挂心。”
“如此……”老爷看了看二人，又道：“二位是可是夫妻？”
“非……”游锦非到嘴边，凌云打断她道：“嗯。”
老爷被他二人弄得有些昏头。
凌云搁下筷子，看着老爷诚恳地说：“我二人新婚燕尔，还请老爷行个方便，为我二人安排一间房舍。”
游锦在桌下猛地拧住他侧腰，凌云颌角一鼓，牙关咬紧，但手上动作毫无阻滞，夹着一筷子菜就堵住了游锦即将反驳的嘴。
“麻烦您了。”凌云言辞恳切地请求，贺老爷也不好拒绝，只得吩咐下人将他二人安排到一间房舍中。
……
“你皮痒了？！”
甫一关上房门，游锦便拔出花瓶中的一大束时鲜花卉朝着凌云脑袋上招呼。
凌云背过身躲，压着声音道：“我害怕！跟你说了有鬼！”
“你连玄师都杀得了，还怕鬼？”游锦手里那把花脱手飞出，带着水珠七零八落地砸在了凌云身上。
他抬手掸掉身上的花和水珠，道：“你把刀还我，有刀我就不怕了！”
“那是我的刀！”
“那是你丢在祠堂里不要的刀！我捡你不要的都不行？！”
“我何时说不要了！分明是你不问自取！”
“既然如此，那当日你为何不找！”
“谁说我没找！”
“你分明就没找！”
两人隔着桌子对峙，又不敢大声叫喊，憋得皆是脸红脖子粗。
气氛胶着时，有人敲了敲门。
门外一道温和女声响起：“公子，老爷吩咐我送热水来。”
凌云一个箭步冲到游锦身边，抬手捂了她的嘴往床上一甩，再用棉被卷上，趁着游锦挣扎，过去开了门。
“公子。”那小丫鬟约莫十五六岁，抬眼瞧下凌云后腮边有些发红，听见房内动静她不由得伸头看了看。
凌云不动声色地挡住，道：“给我罢，替我向贺老爷道谢。”
“啊……”小丫鬟呆愣愣地应一声，然后退一步福身，道：“公子早些歇息罢。”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转身，没走出几步后忽然回了下头，看见凌云还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便低下头举步小跑躲开了。
凌云还倚着门往外瞧，游锦撩起凌乱的额发，站到了他身后，幽幽说了句：“喜欢？”
他摇头晃脑地道：“夜枭精说那卧春楼里的女子是世间顶温柔体贴的人，我猜就应当是她这番模样。”
游锦噗嗤笑了出来，对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看他回头时震惊又气愤的表情，揶揄道：“你果然是这世间顶会夸人的男子。”
“女疯子。”凌云推开她的肩膀，拎着水桶进了房间。
“你明日便这么夸她。”游锦跟进来，坐在桌边拿了颗梨吃，边啃边道：“看她如何应答。”
凌云放好水桶亦坐在桌边，手掌一抬，满地七零八落的鲜花便落回他掌心，他心不在焉地将花重新插好，往桌面正中一搁，劈手夺过她手里那半颗脆梨，咬一口，汁水鲜甜。
他问她：“怎么，吃醋了？”
游锦笑容顿收，翻个白眼，道：“你每日至少活腻八百次，你是真难死。”
“放心。”凌云懒洋洋地抹掉下巴上的梨汁，撑着额角道：“不论她如何体贴，我仍旧最喜欢你。”
游锦一哽，喉间一口唾沫不知该上还是该下，最终卡在其中，呛得她扶着桌角咳了个上气不接下气，素脸也是一片通红。
凌云朗笑两声，倒杯凉茶给她，直直送到她唇边，还说：“我知道我玉树临风，自有一派风流，但你着实用不着如此激……。”
游锦接过那杯茶，全浇在了他脸上。
凌云用手抹了把脸，又咬了一口梨，嗯，也是茶水味儿，他在心中默念两声罪过，而后丢掉了那梨，起身找帕子擦脸，游锦用剑鞘拍了拍他肩头，道：“你，先滚出去。”
“为何？”他拧眉。
“本姑娘要沐浴。”
凌云推开肩头剑鞘，道：“马上子时，别折腾了，净净手和脸得了。”
“不行。”游锦又将剑鞘杵上他肩头。
“随你怎么说，我不出去。”
“淫贼！”游锦猛力砸了他一下，凌云闪身避开，带倒了个凳子。
“有屏风，你去屏风后头洗，我不看你。”
“你……”游锦气急跺了两下脚，凌云看她难得显出些女儿家情态，绷不住笑了笑，又道：“我如何？你跟个男人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游锦眉目一凛，手中突然甩出个金色物件，待凌云回神，才发现又是那金色环扣锁在了他颈间。
“你做什么？”他拎着链子甩了两下，有些熟悉的冰凉染上他的指尖。
“我？”游锦捏着另一头往门口走，凌云见状，暗暗搂住了身旁的柱子，生怕她将他硬拖出去，结果她咔哒一声，将另一头扣在了门边窗棂上，而后从腰间摸出枚铜铃铛，挂在了锁链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笑眯眯地对凌云说道：“但凡这铜铃发出半点响动，我便杀出来挖了你的眼珠子，听清了么？”
凌云别开脸，伸脚勾了个凳子过来，大剌剌坐下架起腿，半句话没说。游锦冷哼一声，越过他拎起水桶绕到了屏风后头。
水声淅沥，在这算不上宽大的屋内回响，凌云倚着柱子发愣，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日的情景，他低下头亲她的时刻。
说话那么难听，做人也十分凶悍，但嘴是软的，比兔子精刚生的兔崽子都软，像……像什么呢？他低着头思考，突然觉得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东西能像游锦的嘴唇一样娇软。
若夜枭精在就好了，凌云想到，它在的话，能绘声绘色地讲出卧春楼姑娘的模样，个个身娇体软，一定比游锦强上不少。
神游之间，凌云仿佛听到了屋内发出了轻微响动，似乎是什么正在桌面上摩擦，他抬起头一扫，瞧见斜前方妆台上那面菱花镜居然在缓慢转动，柱子、凌云、圆桌、屏风依次从镜中滑过。
最后清晰地映出了游锦光裸的白皙肩背……
此刻，正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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