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游锦起身挥剑往空中一劈，凌云被她挡在身后。
有道幽深且哀怨的声音质问她：“你是何人？”
“是你祖宗！”
此言一出，凌云先笑，游锦回头瞪他，道：“你若非得笑就把你那颗脑袋塞到被子里去笑！”
凌云低下头，敛起笑容，快速抹了下唇角。
游锦提剑，指尖弹出一点蓝白星火，砸地四散，迸至房间各处，有一点毫无征兆地沿着一片虚无迅速向上窜起，一片红色衣角陡现。
游锦出剑猛刺，将那衣角钉在房柱之上，而后侧身踢腿，随着“砰”的闷响，一个眼圈乌青但面容清秀的男子被踢倒在游锦脚边。
他抬头一望，随即旋身一拧，衣摆断裂，他从窗缝中掠身而出。
游锦立时抬脚追了出去。
转至廊下，有枚莹润玉镯当啷坠地，砸成了两半，那红衣鬼猛地旋身扑到地上去捡那玉镯，游锦先他一步将碎玉镯踩在了脚底。
一时间，原本万分紧张的对峙成了有些滑稽的大眼瞪小眼，凌云扶着门框探出头来时，便看到那红衣鬼突然抬手拉住游锦衣裳下摆，在她即将出剑时，“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别说游锦，凌云都是一愣。
“这位女侠！求求你，抬抬脚，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你做什么？！”游锦手一松，剑尖划在地上，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踩着玉镯的脚纹丝没动，红衣鬼见状，双手张开一把抱住游锦小腿，脸贴在她靴面上，张着嘴继续干嚎：“行行好，您大人有大量，还给我罢！”
“你放开我！”游锦举着剑，突然有些张皇，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你还给我！”红衣鬼匍匐在地，抱得更紧。
“你要此物何用？”游锦的腿虽然还被他抱着，但逐渐镇定下来。
“无可奉告！”红衣鬼闭着眼睛梗起脖子，游锦觉得他活像只大王八，硬且不识好歹，她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脖子，提剑自上而下果决地捅穿了他的肩头。
红衣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霎时间恶狠狠盯住了游锦的脸，双目陡生一片血红从眼角迅速流下，凌云站在他们身后作壁上观，神色冷淡，只盯着插入红衣鬼身体的那柄长剑。
他突然有种感觉：红衣鬼的如今情状便是他的来日下场。
游锦抬脚踩住他伸过来妄图夺取玉镯的手掌，居高临下地威胁道：“你若再喊，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凌云倚着门框，对着她的背影说了句：“不是还要问他夜夜侵扰夫人的缘由，舌头拔了还如何问？”
“无所谓。”游锦轻飘飘地回答：“无所谓缘由，说也好不说也罢，只要杀了他，这宅子便安定了。”
凌云脸上有笑闪过，未达眼底便又匆匆消失。
“所以你来定。”游锦歪着头看地上那鬼，“是想倾吐一番后死去，还是想就此同六道永别。”
“你好恶毒。”红衣鬼衣襟被血泪沾湿。
游锦眉目凛然道：“你夜夜折磨夫人，致其身体憔悴，缠绵病榻，竟还有脸说我恶毒？”
“是她棒打鸳鸯在先！”红衣鬼额角青筋暴起，“是她搅了我的姻缘！亦是她将我置于死地！我如何不恨？！”
“哦？”游锦抽出剑，将他踢翻在地，捡起玉镯后轻慢道：“说来听听。”
“我与贺娘，本是对神仙眷侣。”他跪在地上，声音哀戚。
游锦端详着那枚断裂的玉镯，质地上乘，价值不菲；贺娘，应当是这府中的女眷，这玉镯便是她的东西罢。
“前年春天，我随戏班来此地唱戏，与贺娘一见钟情，一月之后，班主即将离开，可我舍不下贺娘，便斗胆趁着夜色，潜入了贺府。”
他目光飘远，哀痛中泛上一抹喜色，诡异至极，他幽幽转向游锦，问道：“你爱过么？”
游锦在玉镯内侧窥见几分血色，她抬起嗅了一嗅。
“你对贺府小姐做了什么？”游锦厉声质问。
“做了什么？”他诡异笑道，声音颤抖着回答：“我爱她！我自然会好好疼她！”
游锦气急，抬手扇了他一掌。
红衣鬼脑袋一偏，笑容更甚，他转回来凑到游锦跟前，魔怔一般道：“她也爱我，我让她等着我，我一定会娶她，可是……可是！那个老女人！她是个疯子，她一定是嫉妒贺娘年轻貌美，夺走了她的青春，她才痛恨我二人相爱！”
游锦贝齿紧咬，又一脚将其踢翻，而后狠狠踩住他的胸膛，道：“你最好实话实说，贺府小姐究竟是自愿，还是迫于你的淫威才不得不妥协？！”
“自然是情愿的！”红衣鬼突然暴起，生生扯裂了游锦一截衣摆，他吼道：“她爱我！否则她怎会在听戏时对我暗送秋波！她分明……分明瞧了我好几眼！她爱我！！！”
游锦被凌云拉开，红衣鬼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凌云暗中抬手，一道幽蓝光芒隐入夜色，凝成一座无形的墙壁，将他们三人隔绝其中。
“混蛋，这些分明都是你的臆想，你潜入贺小姐闺房玷辱其清白，你才是疯子。”
“胡说！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你和那老女人一模一样，因为我是男伶便觉我低人一等，所以将我性命视如草芥，动辄便喊打喊杀，她早已纠结官府取走我命，你还要再杀我一次才肯作罢吗？”
他说着，便扬开衣摆飞身扑来，像只巨大的嗜血蝙蝠，在圆满的月亮底下张牙舞爪地袭来。
游锦下意识抬臂一挡，随着“噗呲”一声，所有动静都消失殆尽。
她睁开眼，只见凌云的手臂直直抬起插进了红衣鬼的胸膛，那红衣鬼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你……”他唇边血沫横流，断断续续道：“你不是妖么……你怎会……和她……沆瀣……”
凌云回头看着游锦的脸，缓慢地、悠闲地、一点一点地抽出了手掌。
尸体坠地顿作青烟，只余一颗微微跳动的肉球在凌云掌中抽搐。
“看看，死透了么？”他问游锦。
“你自己……”她喉咙干涩，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道：“怎么不看？”
“还有点怕。”他笑了一下。
游锦沉默片刻，答道：“他已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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